水之滨 雅之韵

小雅采风回来,无法言喻的负疚感与日俱增。

这之前,几乎每个月,我都要去小雅一次,我有四户帮扶户在小雅木桥村。每次去,目的单一而明确,工作完了,便匆匆返回。就连对久负盛名的“风雨桥”,也只是路过时惊鸿一瞥,觉得并无特别之处。不以为然之余,还暗自嗤之以鼻,像这样的边陲小镇,能拿出这样一个“古旧”的东西鼓吹,也算是难能可贵了。

生活中不是缺少美,只是缺少发现美的眼睛。我的主观与肤浅,再一次验证了这句话的睿智。留宿小雅那个晚上,待文友们都睡下后,我独自一人,踏着月色,再次绕着河堤漫步,涛声入耳,河风拂面,情思入怀。面对熟睡后的小雅,我心怀愧疚,又暗自庆幸,尽管这个亲近的机会来得晚了些,但我终于并未与山环水绕、和美雅致的小雅失之交臂。

山之妙在峰回路转。小雅最令人心驰神往的,便是那些横生妙趣的山了。放眼望去,群岭起伏,层峦叠翠,形成一道坚实的天然屏障,把小雅温柔地揽入怀中。

极目处,孤峰兀立,直插云霄,云遮雾绕,若隐若现,似仙人登临绝顶,探身入云。给我们做导游的当地老农自豪地说:“那就是正安最高的山峰——黄沙岩,是咱们小雅的擎天柱。”黄沙岩——我心头不由一震,想起某个月夜,曾与朋友相约,挑一个好日子,攀一次黄沙岩,饱尝那种登临绝顶我为峰,一览众山小的快感。只是这场豪约一直未去实现,如今我又患了腿病,终究是要化为泡影了罢。除了深深的遗憾,我对小雅的愧疚又多添了几分,我一直以为,黄沙岩在桴焉乡境内。

老农得知我们是一帮文人,是来小雅挖掘故事素材的,一下子眉飞色舞起来。“故事啊——你们这下算是来对了,咱们小雅的故事可多啦,讲三天十八夜都讲不完呢!”老农指着近处一座山峰说,“那是虎耳岩。”然后他转了半个圈,指着对面的山头,“那是马脑头山,那边是高狮岩,这里头的故事可多得很。”

我们顺着老农手指的方向望去,他所说的几座山峰呈犄角之势,将小雅镇环抱起来。

虎耳岩形如下山猛虎,拦腰将小雅截断,虎头微侧,正对着小雅河对面的马脑头山。马脑头山前去方向,正好盘踞着虎视眈眈的高狮岩。老农说,小雅难得出个大人物,就是因为这几座山的缘故。

传说黄沙岩是汇集天地灵气之处,曾有一位世外高人在此隐居修炼。高人身怀二宝,鲁班奇书和坐驾耳虎。风清云淡之日,高人便骑着耳虎,驾了祥云,到小雅河滩饮虎钓鱼为乐。高人性如顽童,时而化着叫化子,沿户乞讨,小雅民风淳朴,每每有求必应,待高人有如家人。高人又化为云游郎中,四处治病救人。在高人的庇护下,小雅所辖之地,皆风调雨顺。

一天,高人游历回来,让耳虎自行到山中觅食,他回山洞打了个盹。耳虎顽劣,偷偷溜回山洞,将鲁班奇书偷了出来。耳虎本想与主人玩个捉迷藏的游戏,让主人着急一番。它出得山洞,四处寻觅藏书之所。突然,风起云涌,山下狮吼马鸣。耳虎往山下一看,原来是一头雄师正在追逐一匹野马。耳虎看得性起,凶性毕露,仰天长啸一声,将主人的叮嘱抛到脑后,纵身跳下黄沙岩,朝野马扑去。

高人惊觉有变,飘然出洞,还是晚了一步,眼看耳虎就要扑向野马。高人早已算出,此马乃小雅之龙脉所化,怒狮误入其境,追食龙马,实乃小雅之福。一旦龙马跃过小雅河,怒狮就只能望而却步,反而会被黄沙岩的仙气化为乌有,这样,无疑是为小雅打开了一扇通向外面的大门。高人始料未及的是,耳虎会突然发飙,跳下去横插这一杠子。要是任由耳虎胡来,龙马不但过不了河,还前有虎,后有狮,必定遭殃。小雅龙脉若毁,小雅河会立即泛滥成灾,洪水所过之处,鸡犬不留。情急之下,高人口中念念有词,大喊一声“定”,电光石火间,怒狮、龙马、耳虎皆化为山峰,矗立原处。

老农说,这位高人后来心生愧疚,从此再没下过黄沙岩。不过他传下一句话来,说虎耳岩上藏有鲁班天书,有缘者可寻得,可解小雅龙脉被围之困。

说到这里,老农突然眼睛一亮,提高声音说到:“我们不认得几个字,找到天书也看不懂,你们是文化人,要不你们上去找找,说不定就找到了。”

一帮文友被老农这番话逗得哄堂大笑。

听完这个荡气回肠的故事,黄沙岩一半已隐入云雾中。再看虎耳岩、马脑头山和高狮岩,愈发栩栩如真,样貌神态,尽皆如故事所述。

我相信这个故事是真的!这是小雅人留给自己的一个希望,一份责任和一种精神。再高的山,再困难的境地,也阻挡不了小雅人追求进步的脚步。今日的小雅,楼房林立,花树堆烟,政通人和,一派春和景明之象。我深深相信,那本具有灵气的天书,早已化为勤劳、善良、和谐、文明的甘露,洒在了每个小雅人的心头。

小雅的山神秘瑰丽,小雅的水更是温婉可人。小雅河在虎耳岩拐了一个弯,像一条蓝白相间的绸带,顺着山势盈盈铺开,飘然而下,舒适平缓。河水清浅,几可照人。几架水车缓缓转动,古老而质朴。河堤上安放着木椅子,推了孩子的小妇人,拄了拐杖的老人,天真烂漫的孩童,饭后都喜欢到河堤走走。清风徐来,凉意自生,凡尘皆去。

小雅河虎耳岩段,有个别致的去处——洞沟河。洞沟河并不是河,而是一个山洞,洞里涌出一股泉水,自山间流下,汇入小雅河。据老农讲,洞沟河可直达桐梓县境内,洞内钟乳林立,形态万千。

我们禁不住诱惑,沿着山间小路攀爬而上。越往上走,水声越大,犹如玉盘落珠,金属相击。山势一转,一股泉水临空悬挂下来,如银蛇飞舞,一头扎进水潭里,翻起几道白浪,又迅快地从石壁间窜了出去。潭边水雾缭绕,凉气逼人。我们都欢呼起来,争相拍照留影,惊叹于竟有如此可人的景致。洞沟河洞口在半山腰,山路崎岖,我因为腿病,未敢攀沿上去。不过我想,小雅镇已在这里建了亭子,公路也在修建中,那么,下次再来时,这里已是小雅一个迷人的风景点了。

沿小雅河而下,便是谷深水阔的清溪河。如果说洞沟河是个俏皮的稚气顽童,小雅河是个温婉的妙龄女子,那么,清溪河就是坚毅的壮年男子。

水之妙在风起波生。泛舟清溪河,才真正体会到了这样的境界。船未开之前,河面鳞波片片,波光闪耀,两岸峭壁倒影波心,半明半暗中,给人以深不可测之感。轰鸣的马达声中,清溪河犹如一幅缓缓展开的画卷,忽儿浓墨重彩,忽儿简笔勾勒,相映成趣,浓淡相宜。马达激起的浪涛,时如盛开的白莲,时如戏水白蛟,一路追逐,一路欢歌。我们放肆欢呼,都暂时忘却了各自的年龄,喊声撞击到山壁,回声入耳,悠远绵长。我不禁想起小时候读过的句子来:舟行碧波人,人在画中游。

在船上,我才从一文友口中得知,小雅出土的青铜虎纽錞于,出自春秋时期;小雅东山村的永丰寨,建于清朝同治年间。小雅的历史越厚重,我对自己的愧疚就越是深刻。

傍晚时分,小雅人民广场就嗨了起来。孩童们聚在乒乓球台前,你来我往,拼球技,论高低;青年们则组织有序,在篮球场上尽展英姿;老人们就显得悠闲多了,带了孙子,这里坐坐,那里坐坐,不时和这个吹吹牛,和那个聊聊天,拉拉家长,摆摆龙门阵,和善亲切,云淡风清。

广场上最为耀眼的,是那群跳广场舞的女子,个个身材窈窕,娇美如花。音乐舒缓时,她们轻盈如羽,似微风拂过湖面,似纤柳随风轻摇;音乐劲爆时,她们热烈火辣,似一朵朵盛开的红玫瑰,似激荡翻腾的朵朵浪花。她们潇洒,下得了地,上得了台;她们自信,做得成饭,跳得成舞。

望着天边燃烧的晚霞,我想,傍晚的人民广场正是小雅的缩影,开放,包容,热烈,奋进,自信,和雅。小雅,正以坚实的脚步,在新时代的大路上,开拓超越。正如曾担任过县政协副主席的文友罗遵义所说,小雅之名虽为小,实有“大雅”之风。

写到这里,小雅的山水涌来,青山隐隐,水声潺潺,笑靥如花,情思挥洒间,走马飞歌,其乐淘淘。水韵小雅——猛然间灵光一闪,想起这个别致的称谓来,于是,心头的愧疚稍减。

作者:郑和  转自:正安思源学校公众号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