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永烈:在美国需要“三个朋友”
常言说:“一道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连好汉都需要“三个帮”,足见朋友是必不可少的。
来到美国,有人开玩笑地对我说:“如果你准备在美国住下去,你应该交三个朋友。”
我问:“哪三个朋友?”
答曰:“律师,医生,修车工。”
这“三个朋友”,确实是在美国必不可少的。
美国人喜欢打官司。打官司就得找律师。律师是至关重要的。律师能够帮你把输的官司打赢;没有律师,你明明赢的官司也会输掉。在美国,请律师的费用昂贵,远远高于中国大陆的律师费用。有一位律师朋友帮忙,你就方便多了。
美国人喜欢养狗。有一位来自中国大陆的先生,移居美国,也养了一只狗。没多久,他的美国邻居告了他一状,说他“虐待动物”。这连他自己都未曾想到。原来,那是因为他来美国后,仍保持中国的习惯吃中餐,也就用中国饭菜喂狗;而美国人则是从超级市场买狗罐头喂狗。在他的美国邻居看来,不用狗罐头喂狗,乃是“虐待动物”。
幸亏那位中国人有一位律师朋友,在法庭上为他辩护。律师问原告:“你吃过中国菜吗?”答曰:“吃过。”又问:“中国菜好吃吗?”答:“好吃。”律师于是申辩道:“中国菜举世闻名,是最好吃的。被告以世界上最好吃的食物喂狗,乃是爱狗的表现!”至此,那位中国人胜利。从这一芝麻绿豆式的官司中,亦可以看出,有一位律师朋友是何等重要。
有人说,在美国的法庭,所展开的是一场“高级的斗智游戏”,此言颇为传神;而在这场“高级的智力游戏”中,律师就是你的“智囊”。
美国国有国法,州有州法。中国人初来美国,不懂美国法律,确实不能不求助于律师。再说,美国的法律又处于不断的修改之中,不是专门研究美国法律的人,不了解法律的最新变化。例如,加利福尼亚州政府实行以下法律:
*儿童在公共场所骑自行车必须戴头盔;
*带枪、刀或炸弹到学校的学生得予以停学或开除;
*将录影带出租店的春宫录影带加以转录者为有罪;
*结婚证书费增收四美元,用于预防家庭暴力中心的经费;
*车辆行驶中开枪杀人者可处死刑;
*十三岁到十九岁的少年饮酒驾车可吊销驾驶执照一年;
*六岁以下儿童乘船时必须穿救生衣;
*学校可禁止学生穿与帮派有关的衣服;
从以上加州的法律,便足以看出美国的法律之多。也正因为这样,美国的律师事务所甚多。
我曾去一家律师事务所访问,见到来访者不断,电话也不时响起。对于来访、来电,通常只由女秘书接待,而答复也只是非实质性的,即本律师事务所能否为你办理,办理大约需要准备哪些文件,需要多少钱。当然,如果你要求和律师谈话,这也可以,只是律师要按小时收取谈话费,亦即咨询费。
各律师的收费标准不一,但都颇高。比如,代为办理申请绿卡,要三、四千美元。不过,律师只是代为办理而已,并不能打“保票”,因为能否获得绿卡,要由美国移民局审批。申请绿卡者甚众,不见得都能批准。即便不能拿到绿卡,律师照收一千美元(或更多)的费用。如果申请成功,律师则收三、四千美元。所以,律师可谓“旱涝保丰收”。也正因为这样,律师是美国高收入职业。
我也曾去美国移民局访问。那座大楼里,一个个房间里放着一排排椅子,坐满了人。每个人手中,差不多都拿着一个米黄色的牛皮纸大口袋,里面装着有关文件。内中,最多的要算是中国人和墨西哥人。美国本身是一个移民国家,然而,如今申请移民美国却非易事。美国移民局的官员喊一个人的姓名,便有一个人答应一声,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向“柜台”,隔着“柜台”跟移民局官员谈话。移民局的电脑中,有着每一个入境者的档案。移民局官员把申请者的资料和电脑档案相核对。一旦发现申请者造假,那就永远别想加入美国籍……美国移民局的收费并不高,办理每张绿卡的手续费不过一百多美元,远比律师费要少。可是,如果没有律师帮你准备好一系列申请和证明文件,却又很难办成。这么一来,交一个律师朋友,确实必不可少。
在美国要交的第二个朋友──医生,确实也至关重要。
在中国大陆,凡是有公职的人,都享受公费医疗。在美国,则必须逐月交付医疗保险金。我在美国,听见美国人对医疗保险一片骂声,都说太贵了;对于美国的医疗制度,也一片骂声,认为医院收费太高了。克林顿在上台之际,大声疾呼要改革美国的医疗制度,而上台之后,仍未解决这一美国生活中的痼疾。布什总统也未能解决这一难题。
美国的医药费实在太贵。就拿我的一位朋友来说,他的一口牙齿“动摇”了。到牙医那
里检查一下,收费六十五美元,这还只是“毛毛雨”而已。牙医经过检查,认为他的好多颗牙齿要拔,然后要做假牙。牙医算了一下:拔三颗,做六颗“根管浴疗”,再要做十几颗假牙。于是,开价六千美元!经过“还价”,最后以五千美元拍板……
我的另一朋友的孩子生病,住院花了两万美元。还有一位朋友,因车祸住院,花了五万美元。
据告,生孩子,要花七千至一万美元。切除扁桃腺,八千美元。
在美国,我采访了几家医院,这些医院的设备确实是很不错的。在加州弗列斯诺市,我步入一家医院大楼。这大楼十一层,房顶为直升飞机机场。危急病人可以用直升飞机送到楼顶。在旧金山,我在一家医院采访,见到门口有一大片铺了柏油的平地,却不许停车,因为那也是直升飞机的机场。
在中国大陆,单人病房不多——住单人病房的要么是高级干部,要么是有钱人。美国医院却普遍是单人间。也有双人间,中间用布幔隔开。在病房,我见到有沙发,写字桌,卫生间,还有正对着病床高悬于墙上的彩色电视机。病人躺在床上,可以用遥控开关,挑选自己喜欢的电视节目。病床可以调节高低和倾斜度。床头有电话和呼唤话筒。壁橱可供病人存放衣物,屋内非常整齐。护士小姐送饭来,我见到那饭菜类似于飞机上供应的套餐,另外还送来易拉罐饮料和袋装的零食。我问,这样的普通病房,每天收多少钱?答:“一千美元!”
我采访了医生和护士。据告,病人的病情记录、化验结果等等,都输入电脑。所以只消查一下电脑,就可知病人的病史。
我漫步于医院之中,所到之处都铺着厚厚的地毯,干干净净。走廊两侧的墙上,挂着一幅幅油画。不过,没有中国医院中那股来苏儿气味。病人们就诊时不用排队,因为病人不多。在这里,看不到中国医院常见的“三长一短”──挂号、就诊、取药排队时间长,看病时间短。
虽说医院的收费昂贵,但是一旦得了急病,不论贫富,不分种族,医院都得收治。如果医院嫌病人太穷而为拒收,病人可以去法院告医院“歧视罪”。
美国医院实行的是先治病,后寄帐单。朋友们笑谓:“在美国,有两种人不怕医院的帐单。一是百万富翁,当然不在乎;另一种是穷光蛋,反正付不出!”
一位来自中国的姓许的教授,是农业专家。他在美国访问时,忽然高烧连日,不得不进医院。一检查,许教授患前列腺癌,已经晚期。美国医生为他动手术,进行治疗,使他康复出院。可是,他的医疗费,高达数十万美元,他怎付得起?后来,美国医院经过调查,认为这位中国教授确实无力支付如此巨额的医疗费,就全部免收!
我的一位朋友还告诉我一个在美国发生的真实故事:
有一位中国大陆的老年妇女,他的丈夫在中国死于心肌梗塞。她的唯一的儿子在美国,于是她来到美国。谁知她的儿子由于工作太累,心脏病发作,猝然死去。
老妇接连受到两次沉重的打击,难以支持,终于心脏病发作。所幸那天她的十一岁的孙子在家。孙子连忙拨“911”电话报警。美国警察在几分钟之内到达,马上送她进医院。她危在旦夕,医院作为急诊救治。
医院为她动了大手术,在同意进行手术的报告上签字的是她唯一的亲属——小孙子。她在医院住了几个月。出院的时候,一结算,总共花了十三万美元。
她属于低收入家庭,无力偿还如此巨额的医疗费用。在同意施行手术的报告上签字的是她的十一岁的小孙子,更是没有分文收入。
美国医院要求她提供“低收入”证明。她在中国的单位提供了她的退休工资证明,确认她是低收入者。
按照美国医院的规定,急诊病人如果属于低收入者,可以免除医疗费用。这样,美国医院免去了她的全部医疗费,而且还送给她一套康复医疗器械以及康复药物。
我又听说,一位来自中国大陆之外的华人夫妇,前往美国探望儿子。在访美期间,夫人突发脑溢血,入院抢救。病好后,医疗费虽巨,这对华人夫妇因颇有资产,也能支付。他们正欲付款,却有人给他们出了“馊主意”,说如此如此……于是,他们向医院说明,他们来美探亲,儿子尚在求学,经济困难,无力支付医疗费。美国医院一调查,他们的儿子果真只是个学生,无法负担医疗费,也就全部免收!
从中国大陆来到美国的人,大都属工薪阶层,介乎百万富翁和“穷光蛋”之间,正是需要支付昂贵的医疗费的人。正因为这样,他们亟需有个医生朋友。
至于修车工,对于许多中国大陆人来说,原本并没有多少关系。美国人跟修车工有着极为密切的关系。在美国,家家户户有汽车,而汽车的修理是个“无底洞”。或者说,汽车的修理费富有“弹性”。倘若修车工存心“斩”你一刀,你也只能听任他“斩”。
按规定,汽车的机油是要定期更换的。有一回,我的朋友的汽车要换机油,来到一家美
国人开的修车铺。我也随车去了。换机油是小事,通常花几十美元够了,而且当场就可以换好,然后开车回家。谁知一打开引擎盖,修车工指着冷却管说:“这也要换一下。”那就换吧。一问价格,三百美元!只得遵命。换冷却管要费些时间。那修车铺的老板这时倒显得很客气,派人用车送我们回家,并说车子修好后,会再派人送到府上。就在我们回家后两个多小时,修好的车果真由修车工开来了。当然,那冷却管是不是非换不可,外行人不得而知。
每个国家都有各自不同的国情。在美国需要的“三个朋友”,在中国大陆未必如此。我以为,透过那“三个朋友”,可以从中知道美国的国情,可以从中了解在美国生活的中国人的情况,也就写下了这篇见闻。
转自:叶永烈的网易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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