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大山的唱和——简评正安部分本土作家作品
读正安小说之乡作家的作品,就像围着大山深处的柴火吃着烤野味,喝着爽心的芙蓉江窖酒,品味丰饶的乡土民俗、小镇风情、山野灵性,一切有滋有味。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期,芙蓉江窖酒作为 “中级酒”中的佳酿,普通中不普通,口碑极好;而由芙蓉江润泽的正安热土也正好在彼时产生了骄傲,涌现出一大批文学俊彦、小说英才,他们为正安文学的繁荣发展推波助澜,为正安的文化建设铺路添砖,他们的惊世作品堆积成正安小说之乡的金字丰碑。为了研究小说之乡本土创作的需要,笔者最近浏览了正安本土作家赵进争、王美泉、陈义忠、陈智武、罗遵义等几位作家的作品,作品来源主要是正安文艺作品丛书中篇、短篇、小小说选,粗疏印象,有感而发,不揣浅陋。
一
这几位正安本土作家的年龄刚好形成老中青的梯次,赵进争居长,属于老的行列;王美泉、陈义忠次之,居中;余者稍年轻,就算“青”吧。老的阅历深,作品写的都是旧事。赵进争的作品,中篇《三个岳母》和小小说《旅店夜话》写的都是五十年代的事;陈智武的《矮子》,讲述的是六十年代初期的奇人轶事;罗遵义的《小镇风月》叙说文革后期的故事,其外大多数作品都是写改革开放后发生的鲜活的人和事,因而我们从作品中看到的是小镇的生机,大山的希望,江河的潮动。
台湾女作家龙应台说,文化其实就是生活。文化就在小巷里,文化就在深山间,文化就在小镇上。从作品中看到,正安,给人大山的感觉。街是在山上;镇也是在山间;林场、药场、猎场都是在大山深处。涉及大山的题材,王美泉的《野店》,写出了赶山汉子的真情挚爱;陈义忠的《赌品》,讲述了一个当代典妻的凄婉故事,本是小镇的弱女子,被推进深山找到了真爱;陈智武的《巫公》,写豺狗岩上的山民信巫教,巫公替人消灾也把女事主连带消受;罗遵义的《年末岁尾》,写镇干部进山催收税费,用自己的行动证明了干部是农民的贴心人。小镇,是农村经济、文化的中心,山间的小镇,演绎了几多男女悲欢离合、人世沉浮沧桑的故事。陈智武的《矮子》,写太平镇寡男孤女的传奇经历;罗遵义的《秋凉》,写九曲镇弱女子的生存状态,有情人难成眷属;《小镇风月》还是写九曲镇青年男女对爱情的追求,对宗法的抗争。农村是广阔的天地,风情万种。在作家笔下,陈智武的《野食》把悲剧也写成了喜剧;陈义忠的《小镇风流》,写小镇的女人以自己的生存方式随波逐流地生活;《野露》写山间的淳朴民风,野而不艳。
我有一个感觉,篇幅长的,一般都是正面的、歌颂的,或者正面中又包含暴露揭露鞭笞。赵进争的《三个岳母》,典型的红色题材,传奇故事,传奇人物;《高青天》通过写县人大主任明辨事理的态度树起公仆形象。罗遵义的《年末岁尾》歌颂的是农民的贴心人,和农民打成一片的人不矜自威;陈智武的《矮子》塑造了一个活脱脱的硬汉形象,胸怀坦荡,心地善良,不乘人之危,不落井下石,平淡中见神奇。王美泉的《野店》讲述了一个道理,患难之交不可忘,山乡农妇心中自有主心骨;《黑山坳风景》写茅坡街弱女子路儿智斗黑恶势力的故事,正面写了路儿作为青年知识女性的机智与勇敢,反面揭露了老油奸诈凶横、鱼肉乡民的罪恶,应是较早表现打黑除恶的题材。陈义忠的《遗憾》,正面树立的是专业技术人员康博坚持原则、刚直不阿的形象,反面暴露、鞭笞的是官场邪恶、世态怪象。罗遵义的《小镇风月》也同样一边叙说青年男女的追求与抗争,一边控诉封建残余宗法制度在农村的影响。陈义忠的《赌品》原本是控诉在农村盛行不衰的赌博之恶,由此而引发出当代典妻之悲;可是顺着作者的笔触走向却过度为孤男弱女情投意合,争取正大光明的新生活。小小说篇幅短,鞭笞嘲讽的题材居多,陈义忠的《病》,罗遵义的《坡上,那两座新坟》,陈智武的《剃头》,王美泉的《狗戏》皆属此列,不一详析。
二
在语言上,几位作家都是讲述故事的高手。赵进争的《三个岳母》,像回忆录一样的东西,跌宕起伏,显得亲切、自然、真实、可信、感人。王美泉的特点喜欢分节叙事(《黑山坳风景》、《野店》),给人的感觉,脉络清晰,循序渐入。陈义忠的语言把人物个性、生活环境描写得活灵活现,基本上看不出瑕疵;《遗憾》也许是在作探寻尝试,淡化了对话,取消了对话中的引号,很少用冒号,给人有故事让人一气呵成、一贯到底的感觉。陈智武的语言特有个性,给人印象特深的是《矮子》中表现何社长何贵主观粗暴的话语,“报告何社长,他没有入党。何贵说,没有入党也要开除。”讽刺幽默意味很浓。《矮子》的过渡语言也用得好,“天亮是白天,天黑是夜晚。日子就这样得过且过。”看似废话然而却不是废话,一是解说式的反复,强调普通人日子的不普通;二是音节响亮,结构整齐,语言符号给人以强刺激;三是独立成段成为上下文的自然过渡。还有,像“太阳出来了,太阳亮灿灿,太阳光照着汪矮子的米粑,红白红白的,好看”这样的夸张语言读起来感觉特别惬意爽快。《矮子》中的对话也同样简洁明快:
女人喊醒汪矮子,说:“哥,你上床和我睡。”
“不。你自个睡。”汪矮子说。
“我是你的妇人。”女人说。
“不是,没拜堂。”汪矮子说。
“哥嫌我身子瘦?”女人说。
“长胖了再说。”汪矮子说。
“哥怕我身子不干净.”女人说。
“明天烧水洗澡。”汪矮子说。
像这样的对话在他的《巫公》里也有:
我今天来是给你家做消灾化凶清净吉祥富贵斋的,要得不?
要是要得咧,我拿不出祭神的猪肉刀头。
刀头嘛,老南瓜代替。
没得钱纸。
没得钱纸用笋壳。
没得酒。
没得酒用老荫茶。
没得吉利钱。
没得吉利钱?那就不行!
这样的对话煽情煽到了极致,把好个王巫公替人消灾占女人便宜的嘴脸暴露无遗。说了陈智武的语言这么好,也并不是说他没有瑕疵。还说这《矮子》,写矮子不忍摧花,他的心态,“这行为比嫖娼不如,嫖娼要拿钱给妓女,算两厢情愿……”以矮子的阅历,从当时的年月,当时的环境来看,恐怕他是想不到嫖娼这个字眼、理解不了嫖娼这种行为的。
罗遵义作品对环境的描写给人印象深刻。《秋凉》的开头,“山里的秋天特别的短。九曲镇位于黔北大娄山的最深处,它在秋里盘桓的时日就更见短促。时令才交白露,太阳渐渐幽凉,晨露化为雾气向四外荡去,于是,远山近树,便朦朦地只隐现出模糊的轮廓。”接下来又说,“有了山雾终日罩着,叫人凭空生出几多惶惑来。”于是即景生情,顺理成章展开了人物坎坷的命运。《小镇风月》开篇两个自然段对秋天时令环境从山到水,由禾到林都作了细细的描写,继而引出吊脚楼的人居环境,然后先声夺人,制造悬念——“不得了哇,快起来呀!陈铁匠的儿媳妇吊颈了哇!”好一个“吊颈了”,给人的感觉是人死了,她是怎么死的?可是人吊颈了,不一定得死,她活过来又是怎么一回事?由此引人对下文的关注。在《秋凉》里,作者两处写芙蓉江,缱绻激荡,情景交融,平添了语言表现的张力。“这里,是润菊和陈建经常约会的地方。相偎着坐在凉爽的石头上,静静地听河水奏出的乐音,心儿也就随清亮亮的芙蓉江水流啊流,愉快的流向神往的地方。那是多么美好的享受!可今晚,这不同往常的约会,却透出沁人的悲凉。”往下的事是润菊告诉他,她被迫要嫁人了,尽管她向他奉献了贞操,但毕竟是悲凉。“一切就如那看似温柔实则放荡的芙蓉江,即使有人拦腰筑起大坝想拦住它,可它仅仅在大坝前徘徊一阵,便又积蓄加倍的疯狂,仍按旧的线路汹涌越坝而去。那么,几天后,陈建还是去了广州,去得决然去得苍凉”。各人走各人的路,陈建去了广州,他还回来;润菊嫁了人,也还可以再嫁给如意人,这就是激荡江流的暗示。王美泉笔下也写芙蓉江,“芙蓉江从千山百岭中奔腾出来,到了茅坡街这地方,被一架白晃晃的悬崖挡住了。打了一个转,又才从另一个峡谷里流了出去,茅坡街就坐落在悬崖下的坡地上。”由于茅坡街是交通要道,由此,“茅坡街人没多少人种庄稼,都吃生意,吃四乡八里”。这个话写的是生意,说的却是文化。吃生意的地方,经济发达,文化也兴盛,古今同理。老油做的是揽客的歪生意,最终要垮台,否则无以体现正义战胜邪恶。
三
五位作家的作品,太多了,难得评说;如要笔者直说出最好的,我可以按我的好恶推出;有的本该是最好的,又为何列为次之,我也道得出。因为我融进了大山的唱和,我也按山里人的直脾气直话直说。
入选最好:
赵进争 《三个岳母》
王美泉 《野店》
陈义忠 《赌品》
陈智武 《矮子》
罗遵义 《小镇风月》
评点:
《三个岳母》 红色题材,故事曲折,形象感人,不可多得。商榷:题目改成《三个老丈母》,更加地域化、乡土化。
《野店》 男女情愫真挚,讴歌了开放搞活的时代背景,人性加诚信构成和谐完美的生活。
《赌品》 鞭笞农村赌博恶习,控诉当代典妻罪恶,表现弱女寡男对生活的向往和追求,包容性强,形象鲜明,表现了弱女子的凄苦美。商榷:题目改成《秋桂》,遭遇摧残的命运为“秋”,迟来的芳香为“桂”,秋桂既是人名,又作篇名,又是作品中一线到底的主要人物,这样一改,形象更得以彰显。我们平常说赌品看人品那个“赌”,是指娱乐成分的赌而言;《赌品》中人物李贵和丧尽天良,既无赌品,又无人性。他为得到钱而兑现典妻承诺那不是赌品,那是人性沦丧。总之,“赌品”不能涵盖整个作品,立不起意象。
《矮子》 六十年代初期、三年困难时期,人为了活命,可以舍去一切不顾,而矮子不乘人之危,不报一己之恨,甘受欲火熬煎,甘愿做护花使者,是小人物中的“高大全”,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形象伟岸,语言明快。
《小镇风月》 题目好,开篇写景,点出小镇;小叔追求嫂子,构成风月。悬念开篇,波澜跌宕;人物命运否极泰来,人物形象过目难忘。
退而寻其次:
赵进争 《旅店夜话》
王美泉 《黑山坳风景》
陈义忠 《小镇风流》
陈智武 《巫公》
罗遵义 《秋凉》
评点:
《旅店夜话》 写青年夫妻在那个年代的工作和生活面貌,写敬业精神,写服务态度,写人生观价值观的显现,本是好作品,但无论题材还是内容都没有《三个岳母》大气。
《黑山坳风景》 虽然比《野店》大气,但比不上《野店》细腻;打黑除恶本是好题材,可是作品缺乏矛盾冲突,人物形象(路儿)也不鲜明,有些描述概念化。
《小镇风流》 桃花是一个中间人物,她自学手艺,自食其力,人好心好,善待自己,善待别人,在夹缝中求生存,这是一种特殊的生存状态。但是人物形象远没有《赌品》中的秋桂让人揪心牵肠。
《巫公》 毕竟是小小说,和《矮子》相比,太单薄。我没有瞧不起小小说之意,小小说要写好不容易,要拿它与不是小小说的小说比肩,更不容易。
《秋凉》 本是好作品,可是它比不上《小镇风月》饱满厚重,入选我心中的最佳,只得忍痛割爱。
四
总起来看,五位作家的中短篇都不错,涵盖丰厚的正安乡土生活,可读性也很好。而小小说的缺失较多,肤浅、生硬、矫情皆有之,好一点的像《旅店夜话》、《巫公》前面已经提及。陈义忠的《命运》写的很平;《病》写得肤浅,堂堂局长为避考核装病索要病休条子,不真实。罗遵义的《晨雾》写老丈人捡到存折去银行考察准女婿,毫无道理。《坡上,那两座新坟》,写狗患,缺乏逻辑。《一号位置》描写的坐车心态也很做作。陈智武的《剃头》太夸张,就因为把头皮划伤了,要判十五年徒刑,难以置信。王美泉《乌黑乌黑的小汽车》是《我的叔叔于勒》的翻版,平淡无奇。《狗戏》说狗揭家丑也有些交代不清,何况夸张得不近常理。
五
通过阅读几位作家的作品,我们更加明白一个熟知的道理,生活是创作的源泉,现实主义是创作的根本。贴近生活,大众化的作品是文学生存的基石。正安作家群英辈出,有太阳,有月亮,有星星。太阳光耀无际,但是只是在白天辉煌;月光皎洁,可是月明星稀;星光璀璨的夜空,是晴朗的夜空。大牌作家,知名作家和众星拱月的作家都是正安作家群的作家。小说之乡需要知名作家引领,精品力作也是在百花齐放的土壤中冒头。我看好正安的每一位小说作家,他们都是这块热土的耕耘者、收获者,一代接一代,一茬接一茬,薪火相传,各领**。应该说,是大山的生活、小镇的经济、时代的脉动造就了小说之乡,文学的繁荣会带动一方经济的发展,我们热忱地满怀期待,小说之乡的创作更上台阶,精品力作不断展现。
作者:彭一三 转自:正安论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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