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丨山水辣椒情
正安遍种辣椒。待到夏秋,那山那水被一片火红的辣椒妆点得分外妖娆。灯笼椒、柿子椒、长角椒、子弹椒、转角椒等五彩缤纷,琳琅满目,犹如一幅灵动的油画映入眼帘,给乡村旅游平添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辣椒,在我的家乡,被称为“海椒”。是老百姓每日每餐不可或缺的食品,乡亲们宁可居无肉,但不能居无辣。辣椒已形成一种根深蒂固的饮食文化。
正安是遵义市唯一一个国家级深度贫困县。市政协挂帮庙塘镇新场村,我曾数次跟随政协领导赴庙塘镇调研扶贫工作和产业发展,才得有机会搜集和了解红军在正安庙塘那段惊心动魄的辣椒情缘。红军游击队长罗彬巧用辣椒歼敌的故事在当地广为流传,在革命斗争中与老百姓结下深厚的辣椒情缘几乎家喻户晓。
水有源,树有根,话还得从头说起。
正安是渝南、黔北重要交通节点,自古就有“黔北门户”说法。1935年中央红军达到遵义,红军虽然没有经过正安,但红军在遵义期间,中央军委抽调红三军团部分干部战士组建“红军赤水河游击队”,任命原军委一纵队二梯队司令员罗彬同志任队长。中央红军四渡赤水后离开遵义,赤水河游击队为配合红军主力行动,离开中央红军在习水二郎坝一带牵制川军,打击敌人。后来奉命在桐梓、绥阳、正安以及川南一带活动,联络各地绿林武装,组建红色武装与国民党军队周旋。
1935年9月,罗彬通过思想政治改造,对部分绿林武装头目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策反了一批武装头目加入到革命队伍中来。9月中旬某一天,罗彬在正安县庙塘镇教良村李钻台,召集桐梓县绿林武装头领詹纪高、唐克明,正安县罗荣华、川南江万鎰等人秘密开会,宣布成立“黔北救国义勇军”。大家推荐詹纪高为总指挥,罗彬为前敌总指挥(司令员),唐克明任副总指挥兼第一路指挥,江万镒任第二路指挥,吴康保任第三路指挥,罗华荣为机动队指挥。义勇军以“抗日救国、杀富济贫”为宗旨,目的是同国民党武装作坚决斗争,推翻国民党反动派。
黔北救国义勇军成立后,于1935年10月5日,决定攻占庙塘区公所。伪区长包相臣知道消息后,任命副区长饶体仁为代区长兼保安大队队长,如惊弓之鸟连夜逃跑。10月6日,义勇军攻进庙塘区公所,消灭了保安大队部分武装力量,却遭到饶体仁负隅顽抗。义勇军杀声震天,大喊“缴枪不杀”。饶体仁拒不投降,率领残兵败将从后门逃到附近山洞,开枪向义勇军射击。罗彬司令命令义勇军从老乡家借来干辣椒,用谷草捆住,点燃放进山洞。不一会,藏在山洞里的保安队残余被辣椒呛得像吃了药的老鼠,捂着口鼻,狼狈不堪逃出洞来,被义勇军活捉。饶体仁拒不投降,被就地正法。
义勇军首战告捷,缴获保安大队枪支30多支,子弹数箱。几天后,又收缴各乡团枪支300多支,在庙塘、小雅、梨垭等地成立了基层政权组织,狠狠打击了地方土豪劣绅和国民党反动派的嚣张气焰。庙塘、小雅当地干人(穷人)争先恐后参加救国义勇军,队伍发展壮大到2000多人。
1936年2月1日,司令罗彬召集詹纪高、唐克明、罗荣华、江万镒等首领开会,商量攻打正安县 城事宜。决定由罗彬、詹纪高、唐克明分别率领一纵队、二纵队、三纵队从北门、西门、南门三个方向攻打县城,罗荣华机动队在县城作内应,并提供战斗物资和后勤保障。
2月3日,盘踞正安县城的国民党伪县长李培根闻听义勇军进攻县城,急忙调集附近各民团和县城保安团分兵把守各个关口要塞,准备与义勇军决一死战。义勇军各部2000余人从水车坝、安场、田生等几个方向向县城进发,一路势如破竹,攻克了多个关口和碉堡,兵临城下。部队行进至老鹰关隘口,却遭到保安团殊死抵抗,几十挺机枪从碉堡里喷射出雨点般的子弹,打在山崖石壁上叮当作响,火光四溅。
正安是黔北重镇,自古为州建制,称为“正安州”。《遵义府志》载:“正安州跨绥之左,枕务之东。南川禁领于前,武隆环绕其右。抗万山之重阻,带二水之双流。介巴蜀之间,控蛮荆之要。西南有事,州实当其冲。”老鹰关,在城北十里,山势耸立,側立江浒。古时设关于此,颇有一将挥戈,三军却步之势。是庙塘、瑞溪、新州、安场去县城必经之路。县长李培根早在这里布下重兵把守,修筑了坚固的碉堡工事。义勇军进攻县城,必先克此关隘。但是部队没有装备火炮、炸药等重型武器,与敌人硬拼,敌人居高临下,对我不利,伤亡太惨。眼看天色已晚,如果久攻不克,势必影响部队锐气和攻打县城计划。义勇军一千多人被阻挡在老鹰关山崖,夜长梦多,必将凶多吉少。总指挥詹纪高心急如焚,在山上来回踱步,不时瞭望华灯初上的县城唉声叹气。罗彬走过去拍拍他肩膀说:“总指挥何故唉声叹气?”
詹纪高忧心忡忡地说:“老鹰关久攻不下,队伍被阻挡在此,我担心军心涣散,影响战局。”
罗彬不紧不慢地说:“詹兄不要着急,攻克次关隘,只是时机问题。”
詹纪高见罗彬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急忙问道:“你有啥子锦囊妙计?”
罗彬凑到他耳朵小声说:“天机不可泄露,一会你就知道了。”
天色完全黯淡下来,敌人的机枪也暂时偃旗息鼓,罗彬估摸着守敌也饿了正在吃饭,放松了警惕。趁夜色掩护,罗彬吩咐一排、二排士兵所有火力对准碉堡,自下而上做好进攻准备。三排士兵匍匐着从悬崖边绕道而行,绕到碉堡后面一片荆棘林。此处地势较高,可以看清碉堡的敌人,正狼吞虎咽吃饭。三排士兵将早就准备好,里面装着干辣椒的谷草点燃,用竹竿快速捅进敌人碉堡。一会功夫,敌人碉堡里浓烟滚滚,刺鼻的辣椒味呛得敌军捂住口鼻四处逃窜。三排士兵见计划得逞,一齐举枪向碉堡内扫射,霎时枪声大作。一、二排听到枪声响起,迅速跃起冲向碉堡。碉堡内的守敌还没弄清东南西北便被冲进来的义勇军杀个片甲不留。
第二天清晨,县城守敌还在睡梦中,就被一阵急促的枪声、喊杀声惊醒。保安团慌忙仓促应战,可哪是英勇骁战的义勇军对手。城门上的守敌被义勇军一个一个干掉,后面赶来增援的敌人只能在城墙掩护下龟缩着,连头也不敢抬。敌人盘踞在县城紧闭城门,义勇军在城外也很难攻进城去。就这样僵持了一天一夜,双方阵前互相谩骂,口水仗打得不可开交,骂急了放几梭子弹过去,双方都有伤亡。拉锯战持续到2月5日,城里守军生活物资匮乏,需要出城门采购蔬菜、粮食、猪肉、菜油。这时,罗荣华率领的机动队乔装成卖菜、卖肉的农民在东门口伺机行动。
2月4日晨,县长兼保安团司令李培根巡城到南门时崴了右脚,授权二科科长李清伦巡城。李清伦巡视到东门,正好司务兵要出门采购生活物资。李清伦不准司务兵出城。东门保安分队队长任其亮已被罗荣华买通,急忙拉李清伦去喝酒,李清伦正好这一口,半推半就被任其亮拉去营房喝酒去了。守城士兵睁只眼闭只眼,故意放司务兵出城。罗荣华率领的义勇军,乔装成买菜的、卖粮的、卖猪肉的,还有挑夫、背脚佬,乘机摸进城去。十几个头缠白布帕子,扎着腰带,打扮地道的农民背篼里装满红辣椒,箩筐里装满大米、面条,下面藏着家伙。司务兵在前面引路,乔装成农民模样的义勇军在后面紧紧跟着。到了厨房,司务兵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义勇军三下五除二绑了,拖到储藏间锁起来。义勇军换上司务兵们的白大褂、帽子、口罩、围腰,挑着担子给守卫在东门的敌守军送饭去。驻守东城门的保安团有一百多人,有的趴在墙上,有的躺在地上,有的蹲在一角吸鸦片。见司务兵送饭来,像饿慌了的狗,一窝蜂跑去抢饭。化装成“司务兵”的义勇军趁敌人混乱之机,把早就准备好的糊辣椒面撒向空中,并把一背兜干辣椒和柴草点燃。顿时,刺鼻的辣椒味弥漫在空中,敌人呛得四处乱串,哭爹叫娘。义勇军见火候已到,迅雷不及掩耳打开东城门,前敌总指挥罗彬和总指挥詹纪高率领一纵队、二纵队早已从北门抵进东门,迅速冲进城去。敌人被辣椒呛得捂嘴咳嗽,抱头鼠窜。义勇军犹如神兵天降,敌人守军丧失了战斗力,举手缴械。有少数负隅顽抗之敌,被义勇军一枪撂倒,成了冤鬼。一时间,县城枪声大作,杀声四起,其它城门守军眼看城门攻破,纷纷落荒而逃。罗彬率领的一纵队义勇军不费吹灰之力攻占了县政府,夺了县政府大印。县长李培根眼看大势已去,带着三姨太和两名随身保镖,经过暗道仓皇出逃,逃亡重庆。
义勇军一鼓作气,经过一天一夜激战,于2月7日傍晚攻克县城,全部歼灭负隅顽抗的守军,俘虏投降守军数百人。
2月8日上午十时许,凤山上旭日东升,阳光洒满大地。正安县城锣鼓喧天,旌旗飘扬。百姓倾巢而出,欢庆正安县成解放。义勇军宣布成立正安县临时政府,推举唐克明担任临时县长。随即,在政府大楼屋顶、禹王宫、文昌阁、四个城门和凤山顶插上“黔北救国义勇军”军旗,组织宣传队沿街敲锣打鼓宣传义勇军“抗日救国、杀富济贫”的宗旨和“不许扰民、侵犯民众、不拿群众一针一线”政策。
义勇军攻占县城,打跑了国民党伪县长,成立临时县政府。这是红军在遵义东北部地区成立的第一个县级政府。紧随其后,罗彬又率领义勇军肃清了县城周边国民党保安团散兵游勇和土匪武装,收缴县城及附近四十多户土豪劣绅不义之财,沉重打击了国民党反动派和地方反动武装,救济穷人,充实队伍,扩充军备,进一步巩固了红色政权和武装力量,深得正安百姓称赞和拥护。
黔北救国义勇军在正安的军事行动,引起国民党高层高度紧张和极度惶恐,震惊了国民党贵州省政府和遵义公署以及国民党重庆行营,决定派重兵围剿黔北救国义勇军。遂命令驻扎在重庆东溪赶水和绥阳一带刚收编中央军的新八师及驻扎务川、桐梓、湄潭一带国民党地方民团合力清剿。师长蒋在珍派傅恒中旅长率领一个团前去清剿。1936年3月至6月,国民党中央军和地方民团接近五千兵力,对只有两千人的义勇军进行了合并搜剿。蒋在珍亲赴庙塘指挥围剿。随后国民党贵州省政府又派九十九师主力部队开赴正安、绥阳协助蒋在珍师。3月下旬,第二路司令江万镒被捕牺牲,县长唐克明被诱杀,詹纪高被收编。4月14日,神兵总队长潘绍权及其夫人被蒋再珍所部杀害,并割下首级在县城门悬挂示众。义勇军 在罗彬率领下,坚持到1936年6月。终因寡不敌众,被国民党军队各个击破。前敌总指挥罗彬与敌人激战数天,受伤被捕。在正安关押1个多月后,国民党害怕遵义地方党组织营救,又以政治犯身份押往重庆巴县监狱。1938年,经地下党组织营救出狱,辗转到延安,后来成为一名抗日英雄,牺牲在抗日战场。部分义勇军官兵先后投奔红军队伍。
黔北救国义勇军虽然在正安的革命斗争只坚持了不到一年,却做出了惊天动地的伟业。攻占庙堂区公所,建立地方政权,解放正安县城,成立了临时县政府,牵制了国民党军队,红军的革命火种在正安这片土地上熊熊燃烧,谱写了一曲红军将士和义勇军勇士英雄善战,不怕牺牲,视死如归,大义凛然的英雄壮歌。
我们所挂帮的新场村位于庙塘镇西南面,离镇政府六七公里。全村885户3689人,建档立卡户326户1414人,已于2019年末全部脱贫。庙堂镇坚持“以主带副,以旧育新,以优扶特,以短养长”产业发展思路,大力发展辣椒、花椒产业,帮助群众脱贫致富。百姓富,生态美,庙塘辣椒(花椒)辣(香)天下的产业格局基本形成。镇党委书记焦远勇说,八十多年前红军在这里就广泛动员百姓种辣椒,喜欢吃辣椒,群众基础较好,种植积极性高,我们充分运用了这一优势。全镇种植辣椒17000亩、花椒17000亩,建立了辣椒(花椒)加工厂和交易市场、冷冻库、烘干库、冷链运输、物流集散中心,着力打造“贵州辣椒第一镇,中华花椒第一香”品牌。
焦远勇书记介绍完庙堂镇精准扶贫和产业发展工作,安排我们参观和考察黔北救国义勇军旧址。
黔北救国义勇军旧址坐落在庙滩镇老街边上,是一处古色古香的四合院,黔北民居风格建筑,周围有几十户古老建筑,被掩映在一片古柏苍松之中。木板房、土砖墙、雕花窗、灰色瓦、青石板,看上去很古朴,石板被踩踏得光滑锃亮,边沿的地方长满青苔,沧桑之感油然而生。这个地方挂有“黔北救国义勇军革命旧址”的牌子,已被正安县政府命名为爱国主义教育基地,经常有学校、乡镇、社区、机关单位组织人瞻仰和参观,接受红色革命传统教育。在这里,我们有幸见到了当年义勇军支持者后人,83岁高龄的何永安老人。老人和村里的同志带着我们参观了义勇军成立时的会议室,宣布起势的大厅堂以及义勇军将领罗彬、唐克明、詹纪高等人居住的房间。房屋依旧,成色依旧,但物是人非,令人唏嘘不已。
何永安老人说,那时他还没出生,很多事都是老一辈告诉他的。何永安老人虽然年岁已高,却耳聪目明,记忆力很好。说起老一辈帮助义勇军的故事就特别兴奋,犹数家珍。他指着一幢瓦房说,当时义勇军就住在他家和伯伯家房子里,父亲那时年轻力壮,给义勇军带路、跑腿,筹集物资,义勇军需要什么就做什么。母亲当时专门给义勇军司令部做饭。有几件事,老人津津乐道,讲起来绘声绘色。
当时义勇军前敌总指挥罗彬才二十多岁,高大英俊。罗彬是广西人,几年前就参加红军。红军长征到达遵义时,他已是红三军一纵队二梯队司令员。何永安老人说:“罗司令到家第一顿饭就是他母亲做的。”
广西人、湖南人、贵州人都喜欢吃辣,但又各有不同。都说四川人不怕辣,湖南人怕不辣,广西和贵州人一样,辣不怕。贵州的辣是麻辣,广西的辣不加花椒,辣味纯正。而庙塘这一带的辣,要加花椒、大蒜、生姜,又辣又麻又香,吃起来畅快淋漓,让人上瘾。所谓无辣不欢,顿顿饭不离辣椒。红军有时候急行军、打仗,都用辣椒提神鼓劲,缓解疲劳。罗彬在他们家吃的第一顿饭,就被辣得嘻嗤嘻嗤,汗水直淌。第一次品尝到庙塘的辣椒之辣,这种辣,与他们广西的辣不一样,是一种又香又麻的辣。何永安老人的母亲在做饭时,按照当地习惯,每样菜都放了干辣椒和花椒,还用辣椒面和白开水做了两盘蘸水。那时农村可买不到酱油、醋、味精等调料。有两样辣椒做成的菜,令罗司令永生难忘,并且爱不释手。一样是何母亲手做的的莽海椒、一样是风干的海椒壳炒豆子。在广西好多地方是没有这种做法的。在庙塘一带,农村比较普及这两道菜,前一道菜是下饭的好菜,后一道菜,则是下酒的好东西。两样菜的做工其实也不难。做莽海椒,在庙塘这一代叫做酺猫海椒儿。将新鲜成熟个大饱满、又红又硬的辣椒,去掉蒂,把籽儿抠出扔掉,留个空壳,将糯米拌上盐巴、花椒、香料等,搅拌匀净,再把糯米装入去了籽的海椒壳里,扎紧、密封,一个一个再放入用泥巴烧制的土菜坛子里,用柔软的塞子把口子塞紧,尽量不漏气,倒立放入盆子或菜钵里,盆子和菜钵里装上清水发酵,可以保存一年以上。两个月后就可以捞出来蒸熟,再用猪油或菜油煎炒,香味可口,辣椒皮辣而香绵,辣味沁满糯米芯子,一口一个连心带壳一起放进嘴里,柔绵粘糯,吃过后辣味、香味沁人心脾,味道别具一格。罗彬一口一个吃了好几个,听完何母讲述猫海椒制作工艺后,竖起大拇指用广西话对何母说:“你真了不起,以后就请你给义勇军做饭,每顿饭都要有猫海椒儿才行咯。”
从此,何母就成了义勇军首长们的专用厨师,每顿饭都要做猫海椒儿。
罗司令在闲暇之余,就跑去厨房看何母做海椒菜,对她做的各种海椒菜非常好奇。攻打区公所那天,义勇军们凯旋归来。罗司令背着壳子枪,几大步跨进厨房高兴地对何母说:“嫂子,今天要犒劳犒劳勇士们,您多准备几个下酒菜,庆祝庆祝!”
眼看开饭时间就要到了,去哪里弄下酒菜?何母犯难了。这时正好何父清点完战利品回来,看到何亲焦眉愁眼的样子,就问何母咋了?何母把罗司令要她弄几个下酒菜的事说了一遍。何父说,这有啥难的,我帮助你弄。何母焦急地说,没有材料,你拿啥子弄?何父急中生智说,菜园子里不是种着海椒吗?光海椒就可弄几个菜。何母被何父的话点醒,恍然大悟地说,我有办法了,你去菜园子尽可能多讨点海椒回来,红的、青的都要。对了,菜园子里的茄子、西红柿也讨一点。
何父去讨海椒和茄子,何母在厨房做准备工作。
过了半个时辰,一桌丰盛的菜肴就端上了桌子。好几样菜是罗司令第一次看到。罗司令眼睛盯着后面端上的几道菜出神。一道是干海椒炒豆子,一道是肥肉炒青海椒儿,一道是炝炒虎皮青椒,还有两道凉拌菜,青海椒拌西红柿、火烧青椒拌茄子。在半小时内何母加了五道菜,让罗司令和义勇军指挥官们惊讶无比。
罗司令高兴地说:“今天义勇军初出茅庐,第一仗就攻下了区公所,吓跑了伪区长,代区长被我给毙了,消灭了区公所保安大队,缴获了几十条枪支,我要给大家庆功。来,把老乡送的庆功酒抬上来。”
何父和帮工的几个兄弟七手八脚把一坛农民兄弟自己烤的包谷烧抬过来,每人倒一土碗。
罗司令高兴地举起酒碗,大声说道:“同志们,老乡们,我们干革命工作,为的是穷苦农民兄弟不再受压迫受剥削,有饭吃,有衣穿。有朝一日,我们会推翻国民党反动派。今天,是义勇军组建以来的第一仗,这一仗打得漂亮。今后,我们还要打更大的仗,消灭更大的反动派,我们的队伍还要开往抗日战场,去消灭日本鬼子。这坛烧酒,是老乡们自发送来的,我们的纪律是不拿群众一针一线,我们暂且收下,钱一定要付给老乡。今天我们还要感谢何大嫂,为我们准备了丰盛的晚餐。大家说,我们不喝碗酒,对得起何大嫂吗?”
唐克明和詹纪高副司令齐声附和道:“感谢何大嫂出色的厨艺!感谢老乡送的包谷烧,我们干杯!”
从这以后,罗司令越发对何母做的辣椒菜感兴趣。每每有空,就去厨房,看何母是如何做辣椒的。同样的一种辣椒,在她手里如耍魔术般地弄出那么多花样来,他感到十分惊奇。所以他想拜师学艺,将来回到广西去,也可在家乡人们面前露两手。主意打定后,罗司令悄悄来到厨房。何母正蹲在灶门前刨糊海椒。
罗司令说:“何大嫂,糊海椒面是怎么做成的,这么香啊,老远就闻到一股香味。我要拜师学艺,你教我一下好吗?”
何母见司令员这么大一个官,亲自跑到厨房学刨糊海椒面,有点紧张和感动:“罗司令,你这么大的官,哪里学这个?这只是我们干人做的活路,你只管带兵打仗,把欺负我们老百姓的那些坏蛋统统赶跑就行。”
罗司令爽朗一笑,说道:“何大嫂你这就不懂了,我们从江西一路长征到遵义,连毛主席都说,不吃辣椒不革命嘛。辣椒不光是下饭菜,还可提神醒脑呢。在长征路上,有时战斗打响前,每个红军战士发几个干辣椒,既可作为下饭佐料,疲劳时用它来提振精气神。你还别说,只要吃一个干辣椒,马上就来劲了。所以,我要学点手艺,以后行军打仗,多带点辣椒,用处多着哩,说不定还可帮助我们消灭敌人。”
见罗司令说得入情入理,何母不好再推迟,说道:“罗司令真是有心了,那你先学刨糊海椒面嘛,这个方便,好学,做起来也简单。”
罗司令跟着蹲下去,看何母刨制糊海椒面。
何母用火钳在炙热的柴灰里刨海椒,被呛得眼泪鼻涕直流。罗司令也被呛得咳嗽不止。何母说:“糊海椒面用处可多了,就是呛人。这个很简单,你把干辣椒放在炽热的柴灰里,用火钳翻来覆去刨成糊状,对,就是这个样子。”说话间,何母已刨好几十个糊海椒,从地上一一捡起来,接着教罗司令如何用手搓成面,然后放入辣椒碟,掺入适量白开水,放入适量食盐、姜葱蒜,用筷子搅拌均匀,就可以用它来蘸坨坨肉、蔬菜和其他用白水煮的萝卜等,味道别致。
教完刨制糊海椒面,何母又手把手教罗司令炒干海椒壳。先将黄豆放在锅里炒熟,再加入菜油,等菜油烧热了,放入蒸熟晒干的白壳海椒,和豆子一起翻炒,放入盐,反复数次翻炒,炒成干糊状舀起来。食用时,吃一个干椒,嚼几颗炒豆,又香又辣,香味扑鼻。
罗司令跟着何母学会了刨糊海椒面、炒干辣椒炒豆、做油辣子海椒、炒虎皮青椒。他有空就去帮厨,练习手艺。一个月下来,学会了不少做辣椒的绝活。
一转眼就到了新年春节,年还没过完,罗司令就张罗着攻打县城。临走时,他叮嘱何母,给他准备两样东西,一样是糊海椒面,一样是又红又辣的转椒。何母给他准备了一大包糊海椒面,挑选了十几斤恶辣的转椒。何母把准备的“礼物”包好,用塑料袋扎紧,交给罗司令。罗司令千恩万谢说,何大嫂,我这不是为了解馋,我拿来有特殊的用场。罗司令接过“礼物”交给参谋,把辣椒钱塞给何母,何母坚决不收,说,你们就要离开庙塘了,我们农村又没啥子东西拿得出手,就这点海椒,给钱就见外了。罗司令见状,脱下随身携带的手表说,在你家住了几个月,多有打扰,我们马上就要离开庙塘去打仗了,这块手表就留给你和何大哥做个纪念吧。说完,就和老乡们一一拥抱惜别,率领义勇军浩浩荡荡往县城开去。
后来的结局大家都知道了。
红军在遵义留下的革命火种,迅速点燃了黔北大地。黔北救国义勇军在正安打土豪、分田地、建政权,与国民党反动派进行了殊死的斗争,在遵义革命历史上留下光辉灿烂的一页。红军游击队长与辣椒的故事在外却鲜为人知。
那山那水那景,那红红火火的辣椒,嫣然成一段抹不去的情怀!
转自:中国旅游文学搜狐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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