仡佬族文献拾遗

一、《新刊诸症妙方》

道真自治县旧城镇槐坪村仡佬族人郑体仁,晚清期秀才。同治十年(1871年),将祖传秘方和自己亲身实践,集民间中草药验方190余方剂,刻印1000册《新刊诸症妙方》,印送桑梓防病疗疾。书中自序:“从来积钱莫若行医,施药莫如传方。体天道而行医道,述古人以及今人。方须多而从简,屡试则效;药亦浅而辨易,无有不灵。领是书者,可保一身安泰,再为传遍,以作普济之功,庶使老安少怀,则寿域同登”。郑体仁是真安州郑氏土司的后裔。清晚期,古真安州城南门外(今槐坪),郑氏有郑体仁、郑南皋、郑占鳌三位有名秀才,他们都从事教书育人。由于他们都吸鸦片烟,个个家产耗尽,晚景不好,尤其是郑体仁先生,还变卖书籍。民国初年,五叔梅秀凡在他手里花6挑谷子买《康熙字典》和《文成字彚》两部字典,并送一本《新刊诸症妙方》,至今保存在作者手中。《新刊诸症妙方》分内科、外科、儿科、花柳等病科目。如:初病伤暑:病人头晕口渴,身热恶热,气喘有痰,用青蒿、香薷、白术、陈皮、甘草、茯苓、黄岑煎水服。又如妇科病:妇人血崩,用益母草、九制香附、红鸡冠花四两,连服三剂。再如小儿夜啼:用虫腿七个去头尾,炕干为末,兑开水服三次好。治小儿肥疮:用巴豆末煎水擦,更好。此书刊印时,郑体仁手书按春、夏、秋、冬四季,分为如何保健身体、搞好环境卫生、防病治病等185种妙方。其中分卫生法、四时宜食法、饮食妙法、四时避疫法、四时避瘟法、澡浴除病法、居家庭院培植计等等论述,阅读令人后大开眼界。如论卫生法,告之人人切要三戒:一戒大怒,二戒大欲,三戒大醉;如论四时宜食法:春月少酸宜时甘,冬月宜苦不宜咸,夏要增辛减却苦,秋辛可省便加酸,季月可咸甘略戒,自然五脏保平安。郑体仁在手书诸般妙法中,还对饮食妙法论述道:食时勿说话,忽发怒,食不可太饱,午后食尤宜减少。莫教一饱顿充肠,损气伤脾非是福,此是妙法也。同时还写医牛、骡、马、羊药方100余处方,共42页,附载该书,至今槐坪仡佬的民间草药医师都敬之为师公、师祖。他的曾孙郑新成,现年70余岁,还在应用他传的药方给他人养的猪、牛、马治疗急病。

二、《染匠传言大吉》

《染匠传言大吉》一书是仡佬族人韩铨顺于清光绪丙申年(1896年)六月写的一部染匠知识大全,全书共90页,是作者为蒙训弟子,在老家马胡(回)营,灯下鼎堂手书,是传训弟子的一本教科书,是不可多得的印染棉布、麻布、丝绸和毛料等布匹的一部古籍。

韩铨顺(号名)学名韩连碧(生卒年月不详),是道真自治县旧城镇长坝村龙井组人。据调查,韩铨顺家传长子韩世钊,钊传长子韩继龙,龙传子韩腾英(1924—1964年)。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因县成立纺织品公司,走“生产合作社”道路,手工艺作坊取缔,从此龙井染坊也不存在,至今“靛池”、“滚子”、“染缸”、“槽板”等生产工具无存。

1986年3月,杨柏勋、张祥辉,杜儒瑜与笔者,应贵州民院民族语言系主任潘定智教授、罗懿群教授邀请,到贵州民院参与《仡佬族故事集》、《仡佬族歌谣集》组稿,历时两月。其间,受专家学者们的教诲,聆听日本国立历史民俗博物馆民俗研究考察团团长坪井泽文、副团长福田亚细南、秘书长金丸良子、团员狄原秀三郎和曾士才等的民俗考察报告,受益匪浅,从此意识到中华民族文化就是世界的民族文化……。是年五月回老家,路过旧城(古真安州城),在亭子坝李锦和(当年78岁,1989年去世)表叔家歇气,发现在他家猪圈处有一碾布石滚子,了解便知,他家的手艺是师祖韩铨顺传的,他们都三代人的手艺了。民国末期,兵荒马乱,重庆、南川的生意客商多,土布被洋布充斥,生意不好,染布作坊就垮掉了。我觉得好奇,便请教表叔,染布是口传心教,还是有书为证?李锦和老人转身到自己的房屋内,抱出一个长方体的“字笔箱”(古时装文书契约的小箱子),放在小饭桌上,抽开盖板,取出书对我说:“这就是祖师韩铨顺写的书,时代不同了,用不上了,你要看,拿去看,但看后不能乱甩,如果看后不用,打几占长钱和散钱把书烧在河坝或十字路口洁净的地方为好”。从此笔者保存至今。

全书分节分述。第一节讲述每年三月三日、九月九日是梅葛二仙生日,为二仙大祭日。每月初二、十六为小祭日。奉请起染会上梅葛二仙、师公师祖韩起发、唐禄、李世奇、冯友龙到坛前受礼银钱。

第二节,讲述怎样制靛兰。用靛兰、石灰、酸汤梗、五倍子、苦菜、碱、白矾等矿植物为原料,自制染水,预备布料下染水,染成各种布匹及丝织品、毛类纺织品。

第三节,怎样鉴别染水的好坏。染师韩铨顺根据师传知识及自身实践,写出目测、耳闻、口尝、鼻嗅等方法判断染水的好坏。目测:用棍子搅拌染水,用棍子逼气泡,气泡不肯冲上染水面,证明染水有病;耳闻:用耳一听,花头(染水气泡)有响声,碱水与石灰多了;口尝:染水非常涩,染水有病,即石灰多了;鼻嗅:染水带香,美也。冲鼻必定石灰重了,臭气是石灰轻了等等。

第四节,写染水有病,怎样根治。染师韩铨顺书中总结:一年四季都有不同调和之时。总结染水有十三伤、十三解,详传弟子。据笔者在道真自治县境内调查,国民初年至1949年解放,染布的染师如旧城镇的李锦和,玉溪镇大路村的冷春定、蔡良汉、王海荣等,染匠师都顶敬韩铨顺染师。同时书中谆谆告诫弟子如何掌握染水:“三月是桃花染水,六月是黄藤花染水,九月是菊花染水,十二月是梅花染水,要求按季节,要有时时巡查之意,刻刻谨慎之心,时时保养染水。若不保养染水,更无别样之理,岂不闻古人常说:‘保养染水,犹如爱孙童一样’,只要保养成‘金黄染水’、‘姜黄染水’、‘熬茶染水’就是一等染水,一年四季万万布”的生意兴隆的景象。

第五节,染色布论法。手稿一共列举染“鹦雀绿布”、“竹根绿布”、“油绿布”、“淞花绿布”、“金香色布”、“嫩秋香色布”、“边绿色布”、“染大红绸”、“染大红布”、“染金红色布”、“染黄色布”、“染酱色布”、“古老铜布”、“金黄色绸”、“鹅黄色绸”、“金红色绸”、“大红绸”、“松花绸”、“姜黄绸”、“秋香绸”、“沉香绸”、“朱黑色绸”、“藕色绸”、“牛毛绒”、“火红绒”等68种染色布、绸和毛绒。不论布、绸、毛料等质地,不同布料,染料全是矿、植物为原料配制,染法论证各不相同。如染“鹦雀绿布”论道,先将布染成翠兰底子,后用槐子4两,微火熬成金黄色。用手略抓一点石灰放下去。去渣后,用白矾4两放在槐水里溶化,二样(指槐子、白矾)相同(相等),方可下染二风(土语,指两次,今还说,买的衣服穿后洗过两次,叫洗过两风水),可成色也。

又如染“大红绸”,每斤绸,要用苏木一斤,白矾半斤,姜黄面半斤,黄丹六两。先将苏木熬水,要熬成珠,熬二道(二次),略放点白矾下去,将染水搅拌,缸底脚子(渣滓)游开一边,将染缸盖上。用姜黄面煮白矾。下绸先打底子(染第一次)。用手抓起用清水洗,耳恭听净脚子。再将缸头的红水倒在铜罐里下白矾溶化,又将染水煮热,便下黄丹。此时若然起花,用菜油一点点滴入内,倒出草纸花头,方可下绸染之。要黑色,可仍用之,捎起扭干,用手抖去渣滓,用白布将绸包裹,放甑内蒸两柱香(时间约30分钟)久,即可染成大红绸。

再如染“牛毛绒”法。每斤用槐子三两煮沸后,下绒染第一次,抓起扭干,再用白矾三两煮沸,染匀出水扭干,用布包好过一夜。次日用槐子、苏木各六两,熬汁去渣下毛绒,面子在上理匀,用碱水定色,然后洗净,阴干成色。

再如染“朱黑色绸”法。先用五倍子一两兑白水,后用皂矾七钱兑白水,同前熬汁去渣,兑水上绸熬染出色,用水洗净,然后用银珠五钱盖面,在染水里拖匀上色,出水阴干成色。

书中还有如何依照染水的色度,确定染布数量。如茶色染水,每日每皇桶(大木桶,下同)可染40匹兰布;姜黄染水,每日每口皇桶可染20匹兰布;金黄染水,调制好,每日每口皇桶只能染5匹兰布。

《染匠传言大吉》是仡佬族人韩铨顺根据师传及长期劳动的中总结,可谓染匠知识大全。是我们仡佬族在印染文化上的贡献,是一部珍贵的染匠知识大全文献遗著。

三、《永以为例》碑记

《永以为例》碑,俗称“闹粮碑”。2004年7月20日,道务公路由旧城(古真安州城遗址)北门至南门改道时,在北门外“观生殿”遗址处,挖土机挖出一通《永以为例》碑。笔者得悉,前往拓片。经查看,该碑原应有碑帽、碑座,因碑首有隼,碑脚挖断无存。该碑为四方青石碑,高约140余厘米(因碑脚挖损小部分,现只有138厘米)。可惜,因该碑埋于稻田底层,用挖土机挖时,碑的四楞边缘部分受损,字迹无存,加之运至芙蓉江边倒掉,再次受损,有20余字字迹无存。据80年代调查,仡佬族人罗应开、李锦和、袁松伯、熊光海等老人口述:闹粮碑是在正安州四里三十八甲,每甲竖一通碑(今道真仡佬族苗族自治县仅存二通)。正安州城“城隍庙”是每个花户斗一百文小钱铸的铜碑(至今无存)。闹粮碑是道光年间(公元1821年——1851年),正安州少数民族冉乾一(土家族)、郑光耀(仡佬族)、程晋侯(仡佬族,文生,教私塾先生)等人联合当时各族人民反抗浮派“陋规”,“叩司”、“叩抚”、“控督”、“控京”。得以巡抚部院\按察司委贵阳府会同正安州正堂,赐房立案。永以为例,照旧章纳课。碑文为竖刻共三面,右面为正序7行,正面8行,左面7行。正面碑首刻12cm×7cm四个大字“永以为例”,四个大字中唯“为”字半阴半刻,其余三字均为阴刻。现实录如下:

右面为:

正安丁粮,历有旧章,勿容增减,近因□□□□□□□□□□□□致民不堪命,士有愤心。 “叩司”、“叩抚”、“控督”、“控京”。尔等□□□□□□巡抚部院 乔,布政司 罗,按察司 吴,州委贵阳府□□□□□陈,会同正安州正堂 周,批准赐房立案,永以为例。并论士民□□勒石立碑,以昭永远序。攒户名,共立联碑,预期催齐,同联赴纳, 联争输,联联相应,斯年清年款,勿负陈、周二公之至德也。爰将批□□各条攒后:

正面碑首:“永以为例”:

一、批准正州丁粮以钱折银,历年已久,仍照旧章酌议。勿论银贵银贱,户大户小,只征制钱三十三文,自行赴柜完纳,足底足串,每年冬至扫清,勿准里差垫赔,以致违限究。

一、批秋米遵例完纳,随到随收,勿得踢斛淋尖。地盘余米,准花户收回,无论户大户小,每户只取样米一升。如离城遥远,不便纳米者,每分折钱十二文。如余米变价,斗、升、合照此推算叩折。

一、批准银米两票,每张给钱四十文。

一、批准开征时,派差数钱,每千给数工钱五文,无准以多数少及掺换毛钱,致滋弊端。敷底钱、地盘钱、灰印钱,一切陋规,悉行裁去。

左面:

甲长:张维栋 赵方来 何之珍 勾学圣 余昌梁

陈之俊 何文才 严宗斌 张行一 陈之善

张世槐 李 斌 严文极 李之道 王忠翼

赵玉珍 陈明华 熊万元 王廷章 李应聪

孟天爵 余耀龙 赵相贡 万子和 殷友藩

孟翼圣 陈应榜

(以上人名为思里一、二甲花户联户主名,今旧城镇河东、河西四个村。甲长是张维栋、赵方来)。

道光二十九年(1849年)桂月 吉旦

四、芙蓉江石板渡《十议条规》

道真自治县棕坪乡思里村石板渡。据乾隆45年(1780年)庚子岁和民国十年丙子岁(1924年)三通碑载:“粤稽我境,有河(今芙蓉江)石板渡者,蜿蜒于绥邑(今遵义市绥阳县),奔流达涪州(今重庆市涪陵地区),系正务咽喉,而思南蜀川,无不资为通行。自前清康熙五十九年(1720年)“设义渡,招舟子……”。所以,石板渡实为利便之津,商旅争趋,士民称捷,往来无病涉之苦……。据碑记叙,清乾隆至光绪已卯岁五年(1879年)近百年时间内,经州府批示,津渡为行人往来之地,渡夫籍端勒索,地方个别领首滋扰浸渔等情,为了兴利除弊,不能随意改册立户,募化钱粮,总化首及募化人不能侵占私吞,田夫不能将渡田私行佃当他人耕种,更不能索取过船银钱等等。光绪五年二月十三日,石板渡两岸正、务、绥三县近临众首公议条规十条,镌刻于高164厘米,宽28厘米的青石方碑之上,竖于石板渡口。“文革”时期被打成两截,各置一处,碑座碑帽无存,现实录《十议条规》于下:

一议石板渡,天子金桥,正、务、绥设关守隘。原属公渡,历久生变,需索钱文,今加田产,永不勒取。

二议渡口,旧有房园田业,足有十石余谷,田业该渡无耕佃而便,而有私行折当,查出禀究。

三议渡口,每日清晨下河听候,遇有喊渡随即推船迎送,不得迟延,有误行人去路。

四议渡口,一更锁船,恐夜过匪人滋事,如过河岸事急迫,即问名真方渡。

五议渡口,逢场之日,该渡夫早便用饭后,先到先渡,后到后渡,不能推诿,致多拥挤上船误事。

六议渡口,河水涨达税房边岩脚大石头不渡,如水势稍平,即要请人助力,不准推水大勒取。

七议渡口,船只难造,即要换新,令两河四方首人募化十二千文助用,其余买木钉诸事,悉归渡夫出力,勿许侵钱,木板要坚厚。

八议渡口,遇有大水涨流,要连夜看守船只,若遇水漂去,即派渡夫独造,不许募化。

九方议渡口,有贩马牛入船,过者不定多少,自浮水去者,听其自便。

十议渡口,既名恩渡,不分远近熟人必渡,恐不知水性自渡,有伤人命。

以上条之内,有渡夫如违公议,众首革,不充渡。

光绪已卯年(五年即1879年)上旬二月十三日议。

以上条规之内,有渡夫如违公议,众首革,不充渡,吉立。

五、“永远定例”碑

“永远定例碑”在忠信镇平坝村石笋村民组庙子岭(清义和场)。为青石四楞碑,碑帽碑座未发现,碑身保存完整,高208厘米,宽33厘米,厚29厘米,四面均镌有文字。碑首第一面上首阴刻“永远”,第二面上首阴刻“定例”,各8厘米×8厘米四个大字。碑文为:

“太子少保头品顶戴兵部尚书贵州巡府部院一等轻车都尉 岑

钦命头品顶戴贵州承宣布政使司 林

钦命头品顶戴贵州提刑案察使司 吴

钦命二品顶戴贵州分巡贵西兵备道 伯奇巴图曾曾

钦加三品衔补用道特授贵州遵义府正堂 倪

调署遵义府正安州事借备镇远黄平州正堂 罗

盖士民所依赖者,道重于兴利,而尤莫先除弊,诚议弊一除,不兴利自在其中。如州属处下邑,屡遭兵爨,困苦难堪,加词讼繁兴,蠹役之贪无厌,捕擅受肆行,生民涂炭,莫之为甚。士民等目击心伤,不得已由州及府分呈各宪,均沐批行。州主按下据实详办,上宪批行之日。

州主罗公号希堂,蜀射洪名进士,本实心而行实政,其所蔼蔼告诫者,亦可垂于后事。士民因以禁止书差牌示,并昔年,臬宪严禁搕诈,系为均除,抚宪按下,沐朗然饬州遵办,合邑士民,是以遵宪批准,核定章程,刊刻建立铁碑,庶成规模,一时集弊消,流于百代,谨序耳。

州士民禀词,为遵龥恳,准定章程,以重久远事,抚宪批,仰藩臬两司,核明所呈各条,饬该州遵办可也。 为吏目贪脏揽权,兹请公恳究惩事。藩司批正安州吏目,有无擅受民词情节,仰遵义府确切查明,详覆夺。为正本清源,以肃官箴而保民国事,遵义府批,查吏目擅受民词,大干例禁,仰候徼行正安州严饬该吏目,不得擅受。倘敢仍蹈旧辙,定行详参,至配犯周兴文,捕役张满等,有无借端搕诈情事,均应彻底核究,勿得衍隐,干未便,词发仍徼。

一寻常传呈,准取钱五百文,各行亦并在内。

一三八告期挂号,每呈一张,准取钱六十文,各行在内。

一戳记每案准取钱二佰四十文。

一状式每套准取钱四十文。

一代书笔官,准取钱一佰文。外书写十文。

一差役照例三代不准考试。

一文武绅监,各宜恪守卧牌。不得出入公门,包揽词讼者,许众禀究。

一文武绅监,若有暗通吏役获利者,自应永绝书香,若有盟证,公同禀究。倘无事受差凌辱者,禀请例办,谨将上宪核定,饬州遵章程例于后:

一差役传案,各宜奉公守法,不准凌虐乡愚,戏人妇女。如违,许乡邻众捆送治罪。

一差役下乡,传唤被告人证,不准骑马乘轿,并坐板篼,诈索盘费。

一绅民不准串差,将无辜良懦及富厚之人,抓扯妄提,私行吓诈搕索,及借公浮派分肥,干预惩究词讼事件,违者加重惩办。

一寻常词讼签票,派书役每案不过四名。票内非著有押字样,概不许妄用锁押,违者加重惩办。

一差役奉票,所唤之人提获,即时进城送审,不准借候训案为名,在城私押,违者重惩。

一因舞弊斥革书役,不许乘换官之际,朦蔽更名覆充,违者加等重惩。

一差役捕拿命盗重件之犯,供出夥党及寄脏处所,应即禀官讯究,不得迳行搜拿,致良民受虚诬之累,违者重惩。

一差役奉票下乡,不准索要酒席盘费,强杀鸡鸭借什物。私受谢礼,违者按律治罪。

一部厅差役,向来并无传唤词讼之例,自应永远禁止。世后,如有捕厅差赴乡传人,许乡众捆送州城重惩。

一相验下厂,除官自备马夫外,号手二名,小差二名,厅刑二名,壮士四名,茶房一名。每人每天准饭食钱五十文,由厂算给,总役不准用板篼,散役不准乘马。房差正身外,均不准妄带人役,苛派头人里长,拖累地邻,贻害地方,违者例究。

一招朝审解犯木笼,长解路费,提公禀原差支消,余属内断,不准私派头人、里长、地邻,贻害地方,违者例究。

一各房承禀,每案检案开单送审,不拘名数多少,共作一案。原被各准取小钱四佰文起一千文止,贫者不得强取,复讯不得再取。

一各种役送审,原被两造,各准取钱二千文起四千文止。贫者不得强取,勿论总散役,倘因妄索强取,致兹命件者,立予站毙。

一小差传提人证,至多不过三人,案上有名,不准夥代白役。每百里小差,准给草鞋挂红钱,不得改名另要。

一各里首约花户,拿送匪盗要犯到州,各役及二门役,该班立即传报,不准勒索案规,倘敢私索阻拦,私和索费,查出例究。

一被告到城,原差即到午门投到,三日内送审。如不报,逾限革究。查出私押锁原被人证者例究。

一各役承禀案件,倘敢私搕勾串,卖放人证,以到上控者,从重惩办。如上控,总以结案时,原差无弊,方免治罪。

一供招房、刑招房,值堂挂供,每案原被只准取小钱一佰文。致案结状,原被人证,无论多少,止分两造,各取钱一佰文。

一各役承禀,不得将紧要人证卖放。单传不干轻重,搪塞者革究。

一凡词案,原被告人数多少,均作一案,不得见名妄索。

一小差下乡传人证,必先现票,不准匿票搕诈,开拖单受及无辜。

一案准传提,不得私和,自愿结息,须凭堂讯息。

一文案公件,均归署内各房收捡办理,不准私带回家,违者革究。

一书差有包讼刁唆者革究。公事舞弊者,照例革究。

一总役须异地充当,更不得父死子替,以免人地两熟,勾串殃民。

一命盗凶抢与差匿案不送,准喊冤随讯,外按告期,不得妄喊。

一命件既经控,不得避差私和,两造甘愿和息,须急堂讯结。

一凡准理息案,勿论大小,禀房差,均不准妄索规费。

一房差不准开店栈客,更不准勾串地恶,诈害乡民。

一每案同牌小差,每取钱二佰文。

一案审讯后,各行小费,原被各取钱二佰一十文,复讯不准再取。

一小件之案,传被告入门办理,勿得在外捕拿。

一每案具结了案,原被告各准取钱二佰文。再议具控,误要先投地方,倘有不遵,挟隙诬控,众首禀公。

以上各条章程,因去岁乡试,文武生员毕集省城。

抚宪岑,到任以来,爱民如子,是以准府厅、州、县、兴利除弊,我等酬议,廪生简培具禀,恳恩除我州弊,蒙恩批准,故以再恳酬阖衙门铸竖铁碑于城隍庙,永远为例。

光绪六年庚辰岁孟秋月下浣吉旦

职员孙处方率领阖邑绅民重刊石碑于义和场。

庙子岭各村士民等德被上宪并及府州

首人:杨正寿

杨体敬

马步高

孙国斌

李步蟾

安在贵

张霭亭

安东治

匠师: 安 仁

杨宗和

六、清代“十家门牌”小考

我于1991年1月下旬,在道真自治县旧城镇昌子头村民组调查中,仡佬族人杨国荣,将珍藏的一帧清代光绪二年(1876年)的“十家门牌”赠于笔者。该门牌迄今百余载,除右下角缺几个字外,其余行文字迹和7.5厘米见方正安州钤章,清晰可见。它反映了清代正安州官府的“立法”施政措施,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历史文物和原生资料。

该“十家门牌”,长35厘米,宽24厘米,是用黑墨印刷在皮纸上的行文。正上方是3厘米见方的“十家门牌”四个中楷字。下方通栏是正安州候补正堂印发给牌首及互保人家的行文。现录于下:

“赏戴花翎特授遵义府正安州候补堂彭

宪札办通省保甲,閤州一体禀遵,稽查窝留贱匪,禁止□□□□阴童赌博,查办游勇凶横。有弊,即委禀究。容隐,九家同刑。

一户杨昌荣,年五十八岁,系 人高垭生理

男大小四丁,女大小五口。

雇工系二人。

寄居 系 人。

 

牌 首

梅 奇 鼎

思里七甲乡正 互

 

光绪二年 月 日给(月、日未填——笔者注)。”

在光绪二年年号和思里七甲乡正之间空白处盖一长方形印章,印有“本州州事发给,不准索民分文”)12个字

据《续正安州志》卷五第20页载:“同治甲戌年(1876年)六月,州牧彭焯莅任,编联保甲,悬谕乡城,令举公正绅耆,充当保正,以十家为牌,设一牌首。十牌为一甲,设一甲长,使互稽查。各填清册,以除内匪而屏外寇,无奈此法久驰。愚民疑惑,抽丁派费,未即遵行。复蒙州主,或传集乡民,或亲临市村,谆谆告谕,始共知为除暴安民良之法,于以踊跃从公。四里三十八甲,均设保正。公捐廉刊印清册,逐户填写,并给门牌。”

不难看出,同治甲戌年(1876年),州牧彭焯严饬编联保甲,对当时正安州四里三十八甲64479户实施九家互保“十家门牌”法制,从表面上看,是“除暴安良”之立法举措,使保甲制更至臻完善,社会秩序更为稳定,阁州士民更为安居乐业。而根本实质,则是对太平革命军和黔北各族起义军进行彻底清剿,为维持地方政权而采取的一种强硬手段和施政举措。不然,谓何州民“疑惑抽丁派费,未即遵行,无奈此法久驰”呢?

以当时的历史背景来看,亦应如此。清道光年间,正安州官吏差役,横征暴敛,巧取豪夺,阖州民族深受其害,有生员程晋侯(仡佬族,今道真自治县大磏镇人,当时在文庙教书)出谋策划,负责写上诉状,推武生冉元(化名冉乾一土家族,现道真自治县上坝土家族乡人)为首,联合郑光耀(今正安县和平乡人)上控至京城,,并聚众抗粮。于道光29年,州府官吏被迫酌定章程,裁除陋规,铁铸粮碑竖立正安州城和普民寺(冉元家乡,现上坝土家族乡中学校址)。全州各里长、甲长联合民众勒石碑竖州各乡场(今道真自治县旧城镇、玉溪大路、蟠溪寺尚存粮碑三通)。如旧城镇2004年6月,在修筑道务公路时,在古珍安州城遗址,观生殿处,挖出一通道光29年(1849年)的“永以为例”四方碑(俗称闹粮碑),甲长有仡佬族人孟天觉、陈明华、严文极、李之道、熊万元等三十人为首;玉溪镇大路“永远定例”碑以仡佬族里长陈文道、韩克宾等十人,花户40户,联合竖碑(现存于道真自治县民宗局)晓谕州民,“永远定例”:

1、正安州丁粮以钱折银,历年已久,仍照旧章酌议;

2、无论户大户小,只准收样米一升,勿得踢斛淋尖,地盘余米,准花户收回;

3、银、米两票,每张给钱四十文;

4、派差数钱,每千只给工钱五文,勿准掺换毛钱,以多数少,致滋弊端;

5、地盘钱、灰印钱、敷底钱一切漏规,悉行裁去。

以上条款不难看出,实为当时官府官吏以国课盘剥少数民族的铁证。

清咸同年间,贵州各族人民受太平天国的影响,各地暴发了农民起义。正安州亦如此,各地起义军纷纷起义。咸丰四年(1854年)十一月四日,桐梓螺蟹义军攻占正安州城。咸丰五年(1855年)白号军首刘顺义,以传教为名,活动正安县境,组织号军起义。咸丰七年(1857年)花池(今隆兴镇境内)夏明率众起义。咸丰八年(1858年)务川白号军活动天道堂(今忠信镇境内)。同治三年(1863年)太平军一部活动花池、杉木境内。同治十年(1871年)务川邹友三率义军数千人活动韩家沟一带(今旧城镇境内)。历任正安州的朱百谷、彭城、杨言、樊保书、于钟岳等州官,饬令里甲“抽丁派费,增墙垣、铸大炮、招劲练督队、率劲团追剿。”各地义军虽然失败,却给统治者以沉重打击,如州牧朱百谷平花池义军,《咏三万溪》曰:“携家万里安蛇足,拙官三年困马蹄①。”于钟岳《宿蟠溪寺》吟诗叹道:“久经战阵诗情短,偶入名山俗虑消,富贵为何僧有福,江山应笑我无聊②。”地方绅团镇压义军,被义军杀死,竖碑志之:“自从昔日亲死后,作事无张。朝也悲伤,夕也悲伤,悲伤儿亲在郊荒。黄昏、昏黄,难安康③”。可见,同治甲戌年(1874年)州主彭焯上任,实施“十家门牌”之法,于光绪二年全州(1876年)实施,不是“安良“之法,完全是为了维持自己的统治、彻底清剿在境内太平军和白号军的余力,从严重究,“一户有弊,十家同刑”的施政暴力手段。

注①②:见陈维绪存书《杂录》③:《石盘安墓志》大路乡山头村石盘安墓碑

作者:梅应魁  转自:正安论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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