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游散记

一晃两年了，没有真正的出去游过，这对于一个不喜欢宅在家里的人来说，毕竟算得上是一种折磨。但正常人的一生基本上都有经历着这样一个阶段，那就是养育自己的后代。其实这两年，也不算得上是“宅”在家里，和妻子一起拉扯着孩子，看着他活蹦乱跳着一天天长大，这又毕竟是一种充满幸福的快乐。

自己真正的朋友并不多，但拥有的朋友，大多都是知心的。友不在多，知心就行。性格使然，交友有选择性，话不投机者，半句嫌多矣。有些人初识，却像已经认识了很多年；有些人已经认识了很多年，却像初识一般……

的确，想出去走走，那是做梦也想的事！或许不为别的，只为亲近自然，释放那久集的抑郁。白驹过隙一瞬间，铁马驰骋山水间，知己同行乐逍遥，只道此生无遗憾，南柯一梦待醒时，无限惆怅难入眠。记不清哪个时候冒出的这几句打油诗，但它在我脑中一直挥之不去。几回回梦里走318，几回回梦里到拉萨，几回回梦里到尼国，几回回梦里骑马驰骋祖国大好山河……，细思之，这样的梦，其实是从小学时代老师在常识课上讲地理历史知识时就有了。

“我想去桂林，可是有时间的时候我却没有钱；我想去桂林，可是有了钱的时候我却没时间”，歌词浅白到和说话没有区别，但的确是那个理。

人生苦短，无论你想去做什么，就不要等待……

终于有点时间可以摩旅了，之前刚子兄弟约了几次，皆不能成行。本次也不能走得太远，于是两车三人，我载了好友阿草，目的地凤凰古城。

骄阳似火，一路见烤得焦黄的庄稼，农民的心也被烤焦。我紧握龙头的手也渐渐烤得黝黑。

贵州的山道弯拐之多，超乎想象，你于是明白为什么125ML、150ML的摩托车大行其道了，排量再大，也无法施展开来， 除了增加油耗，浪费资源，别无他好。当见一直道，加油之，立马得收掉油门，不然，估计得掉下万丈深渊。有名的九道拐，就因为4.5交通事故而出名。

绝大部分的路都是陌生的，你不知道弯拐之后是什么，或许会隐藏着危险，只得小心过弯，但求平安，不求速度。行程匆匆，我们都没有准备护具，以致后来在路上遇见两位从湖南骑车去重庆的车友，见他们护具齐备，听说我们走那么远没有一点防护措施，好言对我们提醒。

对于在贵州山里长大的人来说，眼前的景物已经没有什么特别的。崇山峻岭，蜿蜓盘旋，用这些词语来形容山和路，再也确切不过。常见从外地来的公益人士，见了我们的山，稀奇得难以形容，相机卡卡拍个不停。我不想拍照，没有兴奋点，拍照也是浪费快门。单反取放也很麻烦，刚子兄弟那小卡片机，他可以一手骑车一手拍，取放自如。但凡事物，皆有优点，皆有缺点，如是思之，心里也就坦然。

入务川县境内，一路都有警示牌：“前方100米石厂，有车出入”之类，距50米了，也有这样的提示牌，一路下来，不知见了多少个这样的牌子，或是有岔道砖厂石厂学校住宅小道之类，或是有弯急路陡之类……100米提醒了，50米也有提醒，务川交警贴心之处可见一斑。别等事故发生了再去解决，有效预防事故的发生才是王道。除了务川，再没见过这样详细贴心的提示了。

修建高速，工业化进程，使得小县城也在大兴土木，正安如是，务川也如是。

“接官坪”，言下之意为迎接官员的地方么？联系历朝历上级官员视查检查时下级部接待之热情，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要距县城四公里处有这样的个地方了，君不见有组织人员跑几十至上百公里去接待者。我们匆匆而过，停几分钟拍完照就走了。但细思之觉得这种想法很不妥，果真如是，会大张旗鼓起这么个名么？会将此名刻入山岩石数寸深而用大红漆描得那么醒目么？果真如是者，正能量何在？网络搜之，在“务川人”网站上得如下介绍：

接官坪之名缘于接送流官。相传弘治年间，务川第九任知县刘铠，在此大兴义学，授技桑织，收孤恤独。理政七年,民多殷实，社会靖安，深受百姓爱戴。离任时，务川仕人、学子、百姓到此置酒送别。弘治十年，继任知县张鹏就任，百姓期盼继任新官同样清正廉洁，故自发到此迎接。张知县果不负众望，他“立心正直，百姓敬之”。从此，凡到任新官或宦绩卓著深受百姓爱戴的官员离任，老百姓都到此迎送，并立碑纪念，铭曰：“人民是山，铭是记非；百姓是水，去沙留金”。另外,此处还有民本石、固本亭等景点。

如是，则心中释然。接官是实，但由群众自发组织而接，清正廉洁之官百姓爱戴接之。这才是“接官”本意。

现代人出行，几乎离不开GPS导航。似乎已经去了“脚是江湖嘴是路”的年代，的确，以往人出行靠的是步行或是骑马，可以随时向路人询问，现代人驾车，来去匆匆，停车问路费事。尤其是在一个陌生的城内穿梭，街道纵横，稍不注意就走错了。我们苦于没有GPS，靠了手机地图，却被提醒“精度已达1800米”之类云云，言下之意其地图精度超高，相差近两公里的所谓“精度”，弄得我们过城区时苦不堪言，转来转去也出错，浪费不少时间。最后只得回到“脚是江湖嘴是路”的年代，才得走上正途。

但多数时候，还是得靠着地图才行，信了地图，结果也不一定理想。从务川出来后靠着经验跑路，见有岔道，照着路面好的而去，因觉得省道怎么也比县道好吧，但后来发现走错路了，偏走了县道，只得又查地图绕回省道。回程时就格外小心，记着从哪里分路，按着地图走了最近的，但越走越烂，后来走了十来公里乡村超级破路，颠得难受之极，灰尘满面。车车时不时还得和路面石包亲密接触，发出难受的叫声。于是发现去时走错的路，刚好绕了这破路。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古人言之有理。

天黑到德江，吃完饭小逛一下，于桥上拍夜景。见临河边的房屋外装修模仿了木式古建筑，但实在没有古味。现在的所谓古建筑，大多都是在钢筋水泥房外用实木照着样子装修贴面，涂了清漆，保留了实木本色而已。要找真正的实木房子，我的老家遍地都是，大木柱打榫头立木架，再用超厚的实木板装壁装楼板而成，尖顶青瓦房，真正的框架结构，估计至少能抗八级地震。或许是现代人大多只见了钢筋水泥房，有甚者木材也没见过，这样做了便使他们觉得稀奇，于是就有了“古味”。装出来的东西，怎么看怎么别扭。

在凤凰一定得住江边的旅馆，不然体会不到其中的韵味。至晚，华灯上，沱江的两岸一片璀璨。夜游的人熙熙攘攘，酒吧不知何时已经开张，这江边的酒吧一家接着一家，声音震天，无比喧嚣。酒吧也是人满为患，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听这高分贝的声音，或许把耳朵震麻了，身上的细胞震麻了，才有酥的感觉吗？

与其听这酒吧发出来的高分贝声音，倒不如去江的对岸欣赏艺人的弹唱。三个人组成的乐队，两人弹吉他，一人打鼓，虽然他们弹得唱得不尽完美，但这才是音乐。你可以欣赏完了走人，也可以留下点钱币以表示对他们劳动的奖赏。他们或许也不是为了钱，而是为心中的音乐梦想。无论如何，靠着自己的技术劳动吃饭，这是值得嘉奖的。

欣赏完乐队弹唱的音乐，你可以来到另一处，几根木棒成三角形支撑了一个小棚。里面排着坐了几位画师，你可以坐那儿让其中一位给你画一张肖像画，画的精细不同，价格也有所差异。对于我这样的绘画门外汉，挺佩服他们的，寥寥几笔，你的神态就跃然纸上。本来想找中间那美女画师画一张，却生怕坐在她面前有一幅手脚无措的窘态……

来凤凰的人，一定得出来欣赏夜景，自然是热闹非凡。夜晚的古城是免费参观的。城墙下，虹桥上，小巷街道中……，倘若能邂逅到心动的美女，聊得投机，一起逛那青青的石板街，说不定还能发生点什么……，很遗憾，我们都是没有经验的人，逛了一晚，也没有这么好运气得到这种“邂逅”。

午夜来临，酒吧歇声，游客归宿，商店打烊，一切都安静了下来。风更凉，在江水潺潺声中入梦境。梦境中，果真邂逅到了美女，不只逛了青青石板街，还一起在沱江水中游泳嬉戏……

“托，托托托托……”，声音一缓一急，难道是龙王妒忌，击鼓派兵查看？只得急急上岸，此时忽然人声咶噪，心中更是一惊……睁眼一瞧，原来天已大亮。江边有妇女捣衣，敲击声就是她们发出来的。对岸人声噪杂，有导游领着一字长蛇的游客开始古城的浏览。

本来要看书的，见太阳已经晒到对岸腰部，立马拿了相机去拍照。

清晨的风依旧是凉的，无比的舒服。阳光照在实木壁门上，金灿灿的。游客早，可是守门的工作人员更早，两片栅栏门，隔住了古城。我对古城实行收费门票制不想发表什么见解，这是古人留给凤凰的财产，也算他们管理有方，不搞房产开发之类，保留得这么完好，或许收点费也是应该的。谁叫我们自己那么喜欢住现代的房子，对以前的老房屋拆了又拆，见不到一点遗产古迹？

我只想拍照，也不想进去太多时间，找找吧，或许也有小巷可以进去。

本来想爬到对面山上的高塔上照古城全景，但怎么也找不到上去的路，问旁边的人，也说没路可上，只有从下方私人的住宅上去，可惜紧锁着门，无法，只得返回。顺着道边小巷穿下，这小巷很宁静，虽有游客在此住宿，也有餐馆之类，但并不喧哗。走完曲曲折折的小巷，却到了古城内跳磴桥处。

来此浏览，这跳磴是必须要去跳的，两排跳磴一高一低伸到对岸。倘若你牵着所爱的人在这上面一步步跳过，会体会到无比的幸福与快乐。故，我称之爱情跳磴。

沱江泛舟，大概是来此旅游的人必须要体会的。尤其是跟着旅游团的人，早在导游的带领下，排着长长的队伍在等待着上小木船。江面上，小船往来繁忙，一艏小船载了七八个人，船家操控自如，到虹桥之后便返回，这么短的距离，往返估计只需十来分钟。后来在江边遇到一个船家，问要不要坐船去苗寨，谈了一下觉得坐船去苗寨应该不错，除了体会沱江泛舟，还可以看看苗寨。于是午饭之后便去。舟行江上，或许有点意思，但感觉没那么特别，这一段距离还算较长，但一路没见有苗寨，到了江面截断处了，舟已不能行，船家说请大家去品一下苗家酒，这才发现江边有两三家酒坊，挑着酒旗。酒是可以免费品尝的，桃花酒，桂花酒……尝起来如果糖水一般，但的确有特别的味道。比较烈一点的，就要算女儿红和烧刀子了。那女儿红，以前只在武侠书中了解过，大凡南方好酒之侠客，对女儿红是情有独钟。我不好酒，对酒没有研究。但喝这苗酒，和贵州动辄52度的高烧酒大不一样，估计对身体还真有好处。尤其是那烧刀子，含在舌上不咽，不一会儿就化了，顿觉舌尖上火烧般燥热。

船家口中这苗寨，原来只是一个卖苗酒的地方而已，每天，船家都把游客源源不断的运到这儿来品酒买酒，泛舟沱江之后，我总有些上当的感觉，当然，我也买了一壶烧刀子带给喝酒的好朋友。

古城墙内，便是真正的古城。导游们带着旅游团的人一处一处浏览解说，大抵跟团旅游，便有这种好处，基本不会错过每一处景致，也不会落下每一个传说。但是我们不喜欢这样，自由浏览，对某一处的传说或者典故自是不甚了解。随心所致，随处闲逛，我们不过是过客，何必了解得如此深透？如果你爱上这个地方，那么就请长住这儿，慢慢才能体会他的内涵。

城内小巷纵横，青石板磨得光光滑滑，三百多年来，这石板上走过了多少人？尤其是现在，游客云集，每条巷人来人往。人虽多，但却很静，这是我没有料到的，阿草说她第一次来的时候不觉得什么，后来就开始喜欢这里了，主要就是喜欢这里的安祥静谧！

街道边，小巷入口处，或是某此比较显眼的地方，会站着孙悟空、猪八戒……干什么呢？你会忍不住好奇多盯上几眼，这一盯不要紧，估计还会上前和他们合影，这时孙悟空会扛了棒子，摆个悟空POSE，而猪八戒，见美女来合影必是伸手搂了美女的腰，头伸过来几乎要靠了美女的俏脸……拍完照，他会向你伸出一个手指，如果你明白了，就会给他十块钱。他们就是靠这样赚钱的。这大热天的，难得他们穿了那么厚的道具服，脸上画了那么厚的颜料。当来到另一个小巷入口，那站着一个商人雕塑，一动不动，那帽子，脸部，衣裳，全都是青铜色的，大部分还被氧化了成了黑色，只有手上那只算盘，看起来像是真的。阿草觉得稀奇，上前去拨了几下算盘珠子，珠子能拨动，的确是真算盘，抬头一看，那雕塑眼珠子也转了起来，头也动了！吓得阿草哇哇大叫，我们在旁边笑得捂了肚子。这哪是雕塑，亦是甘装拍照道具的真人也！

商业化很浓，这几乎是每一个旅游胜地的共同点。

忽然听到很清脆的吉他声，一下子就被勾住了。晚上江边三人乐队的吉他弹唱固然可嘉，但他们的音响实在不敢恭维，基本上就是放大了声音而已，并且还有很大的失真。但这时候听到的吉他声，虽不绝美，但乐音缭缭，伴着男歌手低沉磁性的声音，不由得让你驻足。这是一个酒吧，由两位男歌手弹唱，坐在江边，品点小酒，欣赏他们的美妙音乐，真是惬意。刚子兄弟忍不住，也上台演唱了一曲，引得酒吧客人们一阵鼓掌。欣赏音乐得有好的音响，不然无法诠释其中的韵味。

“由四川过湖南去，靠东有一条官路。这官路将近湘西边境，到了一个地方名叫茶峒的小山城时，有一条小溪，溪边有座白色小塔，塔下住了一户单独的人家。这家人只有一个老人，一个女孩子，一只黄狗。”这极其朴素的语言而又娓娓动人，叙述了一个宁静古朴的湘西乡间景致。——这，就是沈从文《边城》开篇叙述的。凤凰出的名人很多，作为文学爱好者，不得不提的就是沈从文先生，他是现代作家中成书最多的，也是20世纪中国最为优秀的文学家之一。虽然我只读过他的《边城》，对他的了解也不太多，但我极喜欢他朴素的语言风格以及他的“牧歌式”小说。

“……他发现，自己始终与都市文明有一种难以消除的隔膜，他将这种隔膜称为“乡下人”和“城里人”的隔膜。他与“城市”的隔膜，不仅仅是经济和社会地位的悬殊和所谓文明教养的差异，最根本的，他与城市人在生活、经验、知识乃至价值观上，具有后天无法沟通的天壤之别。他的生命、情感，已经留在了那个给他生命、知识和智慧的湘西，他每天坐在屋中，耳朵里听到的，却不是都市大街的汽笛和喧嚣声，而是湘西的水声、拉船声、牛角声……”

或许，他的这种朴素语言，来源于从小生活的湘西，任何人都应该有根，沈从文的根是在湘西，“乡下人”的质朴已经深入他的骨髓。无论走到哪儿，都不会改变；无论过了多少岁月，依然保持本色！

喜欢沈从文的风格，或许，也是因为我自己也是个乡下人，不折不扣的乡下人。

沈从文故居，刚子兄弟一直念叨着要去。到门口了，却被白衣黑裤的工作人员拦住，问之，得要一百多通票方能进去……，这样吧，我们把这门票的钱，去多买几本从文先生的作品来拜读，从他的文字里体会他的精神，故居虽是他生活的地方，但进去的人，有几个能从里面感受到他的精髓？既然不能，那我们又何必进去？

凡事都不是完美的，留点遗憾吧！

我们就是过客，地地道道的过客。兴之所至，走马观花游览，就连来去时路过的南方长城和中国苗王城，我们都没有去。

但是有一个地方，是出发时就计划好了的要去，因有变数，去时没有到达，那回来的时候呢？该要去了吧？

这个地方，就是梵净山。

去梵净山的路在重修，车轮过后卷起的灰尘如浪一般翻滚。目之所及处，有一座山，非常清新干净，顶着几朵白云，那里就是梵净山了吧？不然，为什么有那奇特的白云呢？

这白云一动不动，是菩萨的华盖吧？应该是的。不然，谁有资格享受这祥云的遮蔽？

离那山越来越近了，空气也凉爽起来，我从没见过这么干净的山，一尘不染，心也随之变得干干净净。沟底路边，坐了几只精灵，黑色的精灵，见了我们不害怕，也不惊奇，自顾玩儿着。它们不应该怕我们，我们和它们有着一样的祖先。现在它们能在这么纯净的山中生活玩耍，而我们却要受着浊世的浸染，修行千年，能如它们这样逍遥快活吗？如果能，我会心甘情愿！

到了这里，我真的不想走了，要是能在这山中修行，一千年一万年，能不能成正果都不重要。

那祥云下面的山中就是报国禅寺，本以为就可以看到梵净山有名的磨菇岩，但始终不见其影。其时山门已关，需第二天早上坐观光车到山门处再步行两个多小时才能到达。心中无比遗憾，虽然向往在此山中修行，但我们身在浊世中的人，六根早已不净，心中无法皆空。出行多天了，回家吧。

梵净山，此生如有缘，那就再续因缘吧。

作者：赵永章 转自：正安论坛